在知雅堂,学生就要听先生的,南宫先生让她弹,她想不弹都不行,除非她打算以后都不来知雅堂了——
等等,来就来呗,她本来也想来的。
颜卿卿眨了眨眼,瞳仁骨碌碌转了几下,是在很认真地考虑了。
她的目光乱转,经意看到水榭旁一颗大树上,沈少洲正趴在上面,只露出一个脑袋,见她看了过来,朝她招了招手。
颜卿卿:???
什么情况?
颜卿卿看到沈少洲,又突然想到,这知雅堂的一席之位,是沈少洲特意帮她走后门才拿到的。
知雅堂允许男子入内,沈少洲今天却出现在这,及时将她从赵柏棠手上解救出来,想必是因为他今天特意来看她。
颜卿卿心道,算了,是弹吧。
她站起来,朝众人福了福身:“那么,有劳各位了,请不吝赐教。”
众人彼此交换了眼神,谦虚道:“颜小姐客气了,放心。”
颜卿卿又问道:“知道咱们这,琴技好的是哪位小姐?卿卿以后少得麻烦她。”
南宫先生道:“楚小姐指法熟,今日的作业为流畅。”
那柳眉杏眼的姑娘挺了挺胸脯,一脸骄傲道:“先生过奖了,芳菲还有许多要学的地方。”
众人又捧场地夸了一番。
“那我弹《叹别离》吧。”颜卿卿直接打断了她们,朝楚芳菲道,“楚小姐,稍后劳驾楚小姐听仔细些,卿卿也有许多要学的地方。”
楚芳菲矜持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颜卿卿坐了下来,左手按住琴弦,右手拨弄几下,随口道:“音色有些偏差,将就着吧。”
此话一出,其他人小声讨论了起来。
“什么呀,哪有偏差,我都听不出来,而且知雅堂的琴怎么可能有问题!”
“随口胡诌的吧!”
南宫先生一愣,既惊讶又惊喜,随后笑道:“是有一些,为本想着检查完之后,再教另一首曲子。今天的琴是按着那曲子调音色的,所以与《叹别离》大一样,只是没想到时间不够,只能下回再教了。”
“啊,是这样,”颜卿卿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众人一眼,“是因为时间不够啊。”
一上午弹得错漏百出,魔音乱飞,时间够才有鬼,自己什么水平没点数,敢说出指导别人的。
众人:“……”
颜卿卿不再说话,微微垂眸,变了一个人似的。
若有似无的琴音在她指下滑出,仿佛女子心中丝丝缕缕的忧思。
琴音渐明,纤纤素指吟猱按弹,那一缕缕忧思成了缠绵婉转的诉说之语,朝爱人毫无保留地坦白心声。琴音渐渐低沉,仿佛铁血将军的一缕柔情,温柔而坚定低安抚自己的妻子。
琴音流转,转折间无滞无碍,逐渐变得轻快起来,仿佛两人互诉情衷后,共赴难关的决心。琴音转而变得高亢急促,有如金石之响,众人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金戈铁马,悍将奋勇杀敌,所向披靡。
九死一生,战功加身,及你一眼。琴音渐低缱绻,年轻的将军凯旋而归,凭风策马,在盛开的桃花中,与爱妻重逢。
无尽情思,一曲已毕,余音袅袅。
满堂皆静。
颜卿卿收手,施施然站了起来,朝八位窗与廊外驻足倾听的小姐们,微微一笑:“献丑了。”
颜卿卿一脸谦虚看向楚芳菲:“楚小姐,卿卿弹得如何?”
楚芳菲早就懵了,颜卿卿指法灵巧,起承转合间丝滑流畅,尤其是后半段的金石之音,简直让人头皮发麻。可是……
“《叹别离》是这么弹的!”楚芳菲憋了半天,后只憋出了这么一句。
“啊这……”颜卿卿歪了歪头,一脸疑惑地问道,“你见过林淑婉弹?”
廊下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楚芳菲脸色微红:“颜卿卿你什么意思?”
颜卿卿莫地看了她一眼:“你说《叹别离》是这么弹,我以为你见过她本人弹呢!我就问问,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可、可是……”廊下的是年纪比她们这学堂稍大的学生,楚芳菲看到了她们眼中对颜卿卿的欣赏,心中顿时就服气起来,“先生是这么教的!”
知雅堂的学生一直都循规蹈矩,在外面不管多看顺眼对方,进了知雅堂都是互相礼让,从未有人这般对峙。
众人看得正有趣时,李茉阡来了,众人连忙行礼。
她看了看一脸无辜的颜卿卿,朝脸色通红的楚芳菲不紧不慢道:“古意新解,以琴托情罢了。是不教,是还没学到,楚小姐必心急。”
“各位小姐家的马车已到学堂外,既已下课,便早些回去吧。”随后,她又朝堂内的其他学生道,“几位小姐是,可以下课了。”
众人纷纷互相告别,神色兴奋地散了。
楚芳菲狠狠地瞪了颜卿卿一眼,生气地走了。
颜卿卿还没走,李茉阡也在意,直接着她的面责备南宫先生:“南宫,你怎么回事?刚才一句话说,就看着她们吵起来?”
颜卿卿本来一只脚已经跨了出去,闻言又倒退了一半,回头朝李茉阡道:“先生,我没跟她吵呀。”
“碍事,我本来想听听颜小姐怎么说的,”南宫先生好脾气道,又一脸赞赏地看着颜卿卿,“颜小姐对琴艺,想来也是有独特的见解。”
颜卿卿连忙道:“敢当敢当。”
“颜小姐,你跟你二哥很像。”李茉阡道,“你二哥在修贤馆上学的那几年,馆主的头发掉了一半,白了一半。”
颜卿卿:“……”
二哥,你的战绩有点厉害。
沈少洲等小姐们都走开了之后,直接从树上施展轻功,一路踩着假山,点过浮萍,飞掠到廊下,转进了学堂,刚好听到了他小姨的那句话。
“小姨,”沈少洲道,“卿卿和颜千钰一点都不像,卿卿只有别人欺负她的份。”
颜卿卿咳了一声,心虚了。
李茉阡见沈少洲有路不走,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忍住按着太阳穴,朝沈少洲和颜卿卿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们先回去吧。”
她暂时不想看到他们两个了,怕掉头发。
沈少洲和颜卿卿并肩往外走。
这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沈少洲觉得手心有些微汗,喉结由自主地动了动。
“沈大人,今天谢谢你。”
沈少洲冷不防听到这一句,大步一跨,转到颜卿卿面前,皱了皱眉道:“你说什么?”
颜卿卿猝及防,差点一头撞了上去,愣了一下,道:“我说,今天谢谢你,多亏有你在。”
沈少洲沉默了一下,才道:“是这句。”
颜卿卿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你……你怎么又喊起‘沈大人’来了。”沈少洲耳尖微红,“我问你,你上午是怎么叫的?”
颜卿卿终于反应过来了,脸色有些窘迫。
那是……那是权宜之计!
是让端王知难而退的办法!
沈少洲见她害羞了,以为她今天是情急之时,才将心中的称呼喊了出来。此时不再危急,她又和平日一般,叫着那疏离的“沈大人”了。
她眼神飘忽,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沈少洲抬起她的下巴,低声问道:“卿卿,我在问你呢,今天上午是怎么叫的我?”
颜卿卿避无可避,心想她这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被迫抬起头,对上沈少洲的灼灼目光,她浓密的眼睫微微一颤,仿佛一对展翅欲飞的黑蝶,倒影落在雾雾朦朦的桃花潭中,泛起一点涟漪。
“少……”
这与上午的情形完全不,颜卿卿一时心想完了,沈大公子是不是陷进去了,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一时又想,完了,她好像也有点不太对劲?
“继续,”沈少洲耐心地等着她,“‘少’什么?”
颜卿卿一边看着他,一边心道,哪天沈大公子知道她是重生的,她就完了。
“少、少洲……”
可是,他有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是吗?
“少洲……”颜卿卿磕磕巴巴,声如蚊蚋,“哥哥……少洲哥哥。”
“哎。”沈少洲轻快地应了一声,笑着松开了手,“卿卿。”
沈少洲心情大好,颜卿卿满心纠结,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走出了知雅堂。颜府的马车早就候在门口,珍珠住地往面看,终于看到了自家小姐。
“小姐!”珍珠飞快地迎了上去,看到颜卿卿的脸色,大惊道,“小姐,您脸上怎么这么红,莫不是发热了?”
颜卿卿飞快地说了一声“没有”。
一辆马车缓缓驶过,停在了他们身边。有人掀起了一侧的窗帘,露出一张明艳的脸,朝沈少洲和颜卿卿微微一笑:“宣平侯、颜小姐。”
沈少洲道:“二公主。”
颜卿卿有些意外,赵柳绵这是特意在等他们?
赵柳绵朝颜卿卿道:“本月十五,长公主府有一场流觞诗会,皇姑邀了我与五弟。方才听颜小姐弹奏,实在令人心醉,我五弟是音痴,想让二位结识一番,知颜小姐是否愿意同行?”
沈少洲:???
这二公主他是死的?着他的面就抢人?
颜卿卿也有些傻眼,下意识地看了沈少洲一眼。
沈少洲道:“她不去。”
赵柳绵面不改色:“我问的是颜小姐。”
颜卿卿道:“我去。”
赵怀森什么时候成音痴了?明明连琵琶跟月琴都分清楚,这赵柳绵挺会编。上一世五王之乱就有这姐弟俩一份,她可都记着呢。
沈少洲见颜卿卿与他声同气,原本被面抢人的愉即烟消云散。他朝赵柳绵道:“二公主,我们先告辞了,公主请回吧。”
赵柳绵被拒绝了恼,目光在对面两人之间转了转,朝颜卿卿点点头:“那颜小姐,下次再会。”
颜卿卿朝她福了福身:“殿下慢走。”
难不成这两人互相看上眼了?赵柳绵挑了挑眉,放下窗帘,皇室的马车缓缓驶离。
“上个学可真累。”颜卿卿叹了口气,有些犹豫地看着沈少洲,“少洲哥哥,我明天想来了。”
珍珠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
她是不是听错了?
她一定是听错了吧!
刚才她家小姐叫宣平侯什么?
沈少洲心是希望颜卿卿能继续上课的,但知道今天让她受委屈了,低声哄道:“那先放几天再来?我去跟小姨说一声,让你休几天假。”
颜卿卿不说话了,满脸写着高兴,心道休什么几天假,她几天后也想去。
沈少洲又道:“我今天和小姨那边说了,以后你们堂室的诗词歌赋,由我来授课。”
颜卿卿一脸头大:“为什么?我讨厌这种课。”
沈少洲笑了笑:“那我教呢,你讨厌吗?”
颜卿卿:“……”
颜卿卿又道:“我管,我要再来了。”
沈少洲只得先暂时顺着她的意:“好好好,来不来。”
颜卿卿这才脸色好了些,沈少洲朝已经石化在一边的珍珠道:“珍珠,送你家小姐回府吧,时候早了。”
“啊……啊?啊是是是!”珍珠忙迭点头,“好的姑爷……不,侯爷!”
珍珠心急如焚——这短短一刻钟到,她都听到了什么得了的事情啊!得赶紧回去禀告老爷才行!
颜卿卿:“……”
这侍女不能要了。
沈少洲忍住笑了笑,看着主仆二人上了马车后,从知雅堂内牵出了自己的马,翻身上去,朝皇宫策马飞奔。
他能再等了。
这些个皇子们,竟然一个个都在觊觎他的小姑娘!一天拿不到赐婚圣旨,他一天都不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接档文《狼折金枝》连载中,求收藏:
【双重生】病娇黑化公主x疯批贪狼暴君
谢锦依喊了荀少琛十几年哥哥,即使被送给燕国宣武王重锐时,都没怀疑他。
等她盼到他将自己带回楚国,她才发现——
他杀了她的皇弟,窃了谢氏的国,还想囚她为禁脔。
她不从,他便拿收留过她的重锐来威胁。
重锐被百般折辱,她不想欠重锐,也想摆脱荀少琛。
于是她与重锐的下属里应外合,强行将他送出楚宫。
她在崖边与荀少琛对峙,他要她回去,她要他撤回追兵。
她一直对他言听计从,唯独这次,在他终于顺她一次意后,她纵身跳下千丈断崖。
再睁开眼,她回到十五岁,正是出使燕国的前一晚深夜。
此时此刻,五岁小天子还活着,她也还是昭华长公主,重锐虽把持朝政但受伤昏迷。
她当即二话不说,召集全部皇室影卫,带着皇弟连夜出宫。
风急雨骤,马车疾行,忽然起了兵戈交接之声。
马车渐停,一只修长染血的手掀起了车帘。
闪电划过,照亮了荀少琛那苍白狠戾的脸。
他看着她,唇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微笑:
“星儿,你要去哪里?”
阅读指南:
1.两世双处
2.架空,非常空
3.强取豪夺,追妻火葬场,重生即开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