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131、番外二(1 / 2)

宗盛三年,冬季。

昨天夜里刚刚下了一场大雪,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银装素裹的世界中。清晨时分,宫人们纷纷出来扫雪,厚重的积雪压在树枝上,偶尔会压断树枝。

这样厚的积雪,实在是非常少见,小孩子们尤其会喜欢。宫殿内有几个小孩正在堆雪人,打雪仗。都是四五岁的年龄,年龄大一点的也不过六七岁,他们都是皇室子弟。

如今楚海王和淮安王的世子郡主们,有的已经娶妻生子,按照规定,将其中一些孩子送到了长安紫微宫。五年前,霍灵月嫁给周云深,随即皇帝陛下便立刻封周云深为太子,于是霍灵月便顺理成章成为太子妃。

两年前,周镇偊退位,周云深继位,改国号为宗盛。周云深即为宗盛帝,霍灵月为皇后。

当楚海王世子知道要把孩子送到长安城的时候,在家愁了整整一天。世子妃劝他不必担忧,皇帝陛下为人亲和,自从继位以来,便实行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的政策,屡次减免租赋,招抚流民,不必为儿子担忧。

楚海王世子说,我害怕的哪是皇帝,我害怕的是当今皇后啊。

他忧心忡忡地把孩子送走了,临别前千叮咛万嘱咐,宁愿得罪皇帝,也绝对不能得罪皇后。

几个小孩子穿着厚重的棉衣,一个个如同精雕玉琢的小雪人般。周家的血脉一向比较优秀,至少外貌是绝对不差的。他们先是一起堆了个雪人,又分成两派开始打雪仗。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说,天然便将自己分成了两个阵营。后面的宫女和侍从们随时盯着他们的动静,预防可能出现的意外。

“小心!!”

“冲呀——”

“看我的!”

“哎呦!”

一个小孩在混战之中被推开,他摔落在地,还朝后滚了两圈,撞到别人腿上,才停下来。

小孩一撇嘴就要哭出来,他的侍从正要上前安慰,却没敢动。

小孩仰起头,在泪眼朦胧中看到了太子周初鸣,然后吓得打了个嗝。

周初鸣不过是六岁的少年,脸上还有没褪去的婴儿肥,身上甚至能闻到天然的奶香味。但他那副冷淡的表情,和周云深已经十分相似,眉宇间又有霍灵月那种天然的通透和灵气。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滚到脚底下那个小孩,把手里的剑拿开,然后准备伸手把对方扶起来。

此时侍从终于鼓起勇气跑过来,先他一步把小主子扶起,然后拖到一边,向周初鸣行礼。

周初鸣淡定自若地收回手,应了一声。

很多人评价当今太子性格稳重,机敏灵俐,有这样一个太子,大越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希望是很重要的。

一个叫周固的小孩见了周初鸣,高兴地跑过来,说:“太子哥哥,你要和我们一起玩打雪仗吗?”

其他小孩们也不由自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小心地打量着周初鸣。

这个周固也不是普通小孩,正是楚海王世子的嫡长子,在楚海王的领地中就是天下地上老子最大的人物。不过来了长安城,他倒是很识时务,后来认识了周初鸣,他有点怕太子,又总是控制不住想和周初鸣玩。

周初鸣瞥了他一眼,握着手里的剑,说:“我要去练剑。”

“可是今天没有课程了啊。”周固茫然地眨了眨眼,今天是可以休息的日子,他盼了好几天,还凑巧下了雪,玩起来多开心啊。

“我知道。”周初鸣说。

周固察觉到他没有玩闹的心,退后了一步,白嫩的小脸蛋皱了起来,低声嘟囔说:“今天有好大的雪,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呢。”

他委屈地抬头看向太子,周初鸣站在白雪之中,穿着玄色干练的长袍,提着一把长剑。那剑比他胳膊还长,真材实料一点不打折扣,周初鸣换了只手拿剑,慢吞吞地说:“长安城到了冬天都会下雪的。小心一点,地上滑。”这句话,是对刚才那个滚到他脚下的小孩说的。

周初鸣说完,就绕过周固往后面校场去了。

刚下了雪,还很冷,周初鸣拿着剑的手被冻得通红。侍从们已经将积雪清理干净了,周初鸣站在校场上,从扎马步开始,一丝不苟地完成自己的训练任务。做完基础训练之后,他又开始练习劈砍等剑术基础动作。这一切训练结束之后,天已经大亮了,那几个皇室子弟还在玩,欢笑声传到了校场这边。

周初鸣放下剑,身上出了一些热汗。旁边的侍从走过来,一边给他擦汗一边笑着问:“殿下,想去和他们一起玩吗,休息一天也没关系。”

“不行。”周初鸣垂下眼:“我等会去骑马,结束后去向父皇母后问早,然后就去看书。”

侍从心里对周初鸣既敬佩又心疼,他总觉得这个年龄的孩子还是应该多玩玩的。但太子殿下却很少会主动提出来想去玩或者休息,虽然很懂事,但也让人怜惜。

周初鸣很喜欢骑马,紫微宫有专门用来训练培养战马的地方,还有官员负责这方面的事。霍灵月为他选了一匹性格温驯的小马驹,毕竟周初鸣还太小了。

马场非常广阔,周初鸣骑着马跑了几圈,他还没到能练习骑射的年纪,甚至没法拉开弓弦。风从脸颊吹过,周初鸣勒住缰绳,让小马驹在马厩前停下来。

里面有几匹高头大马,鬓毛浓密顺滑,四肢矫健,肌肉匀称,其中有一匹棕红色毛发的骏马尤其出色,四蹄赤黑,眼神清明。周初鸣有些羡慕地看过去,棕红色骏马对他喷了喷响鼻,旁边的马夫上前道:“太子殿下,这匹马是从西域送过来的,还没有驯服,脾气大着呢。”

周初鸣轻轻地嗯了一声,他拍了拍自己的小马驹,羡慕地朝大马看过去。

该去向父皇和母后问安了,周初鸣心想,他转过身,正好看到大越皇后,他的母后霍灵月在众人簇拥下走过来。

霍灵月手里捧着一个暖炉,身上披着厚重的纯白色披风,将她包裹起来,雪白的毛领遮住了下巴。很多人跟在她身后,低眉顺目,霍灵月看到自己的儿子,缓缓迈着步子走过去。

“刚刚练习结束吗?”霍灵月问。

“嗯,正要去向母后请安。”周初鸣乖巧地应道,他仰头看着霍灵月,努力想让自己显得更加稳重。不过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这样的表现就过于直白了,他的眼睛和无处安放的手无一不显示出他的真实想法。

他想亲近母亲,但没法像其他孩子一样冲进母亲的怀里。

马夫向霍灵月行礼,然后把小马驹带回马厩,周初鸣的视线落在那匹棕红色的大马上,目光充满了向往。

霍灵月笑了笑,问:“想骑那匹马啊?”

马夫连忙道:“骑不得啊,那匹马还没有驯服,脾气大得很……”

棕红色大马不屑地朝周初鸣哈了口气,周初鸣往后缩了缩,抿了抿嘴。

霍灵月按住他,淡淡地说:“你身上有我霍家的血脉,怕什么。”

周围的侍从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都当没听见这话。

对于周初鸣,比起说他是周云深的孩子,皇后似乎更认同他是霍家的人……这一点他们下人是不敢多说的,不过皇帝陛下似乎也不太在意。

霍灵月肆意马夫把烈马牵出来,然后让其他人把周初鸣带到马场一边。她把手里的暖炉随手交给周初鸣,又脱下了披风和外袍,里面居然是一件干练的猎服。

“鞭子给我。”霍灵月说。

马夫迟疑地将鞭子交上去,说:“皇后娘娘,要不还是让我们来吧……”

霍灵月笑了笑,握着鞭子朝那匹烈马走过去。周初鸣完全没见过母亲这个样子,他瞪大了眼睛,好奇又激动地看着霍灵月翻到烈马背上,烈马立刻前蹄跃起,猛烈地奔跑起来,想要将背上的人甩下去。霍灵月牢牢抓住缰绳,在马背上岿然不动,冬天凛冽的风从她脸颊刮过。烈马越跑越快,周围的景象变成虚影,霍灵月心下镇定,一鞭子抽下去,同时用缰绳牢牢地操控着方向。

穿着猎服的皇后和棕红色的烈马几乎是冰天雪地之中唯一的色彩,哒哒的马蹄声急促而狂躁,一人一马的身影逐渐越来越远。周初鸣始终紧紧地盯着前方,双手交叉,几乎眼也不眨地看着霍灵月消失的方向。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的指尖都开始变得僵硬起来,这时候,远处的身影再次出现,越来越清晰。棕红色烈马载着霍灵月一路狂奔,朝他们冲过来。

周初鸣站了起来,朝霍灵月高高地举起手,双眼放光。周围的侍从和宫女们吓了一跳,皇后娘娘的速度丝毫没有下降,骏马的残影如同烟雾一般。他们正要将太子带离,霍灵月已经纵马疾驰过来,她猛地拉住缰绳,骏马高高抬起前蹄,长鸣一声。

阳光从她身后洒落下来,刺得周初鸣睁不开眼睛。霍灵月弯下腰,一手把周初鸣抱起来放在马背上,随后单手揽着儿子,另一只手控制着缰绳,骏马再次奔跑起来。

缩在霍灵月的怀里,母亲身上有一种冰雪般的气息。骏马跑得极快,风声呼啸着从耳边掠过,冻得耳朵通红,他心里却兴奋无比。周初鸣在迎面的狂风中用力睁开眼睛,周围是飞逝而过的白色世界,远处是茫茫的雪,高山和遥远的云,他仿佛进入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只有狂乱的风雪和极致的安静,空气在他耳边拉出长鸣,身后是唯一能感受到的温度,来自母亲的怀抱。

雪花纷纷落下,落在周初鸣的额头上,他眨了眨眼,随后感受到霍灵月抬手为他遮住了风,棕红色骏马的速度也慢下来了。

冬天是寒冷残酷的,但纷纷扬扬的大雪永远都很美。那些雪花晶莹剔透,有着漂亮的令人惊讶的形状和结构,轻飘飘的落在手背上,甚至会产生“雪是柔软的”这样的错觉。

“又下雪了。”霍灵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驱使骏马往回走,对周初鸣说:“你不去和他们玩吗?今天就不必做功课了。”

周初鸣捏着袖口,迟疑地说:“那本《廷议录》我还没有看完……”

“你现在看那个干什么,陶博士让你看的?”霍灵月笑了一下:“他这是夹带私货啊,你看得懂吗?”

周初鸣小声说:“我在看多年前,关于讨论是否北伐的廷议,霍大将军那场……”

霍灵月愣了一下,随后饶有兴趣地问:“那你看出什么了?”

周初鸣认真地说:“有很多人反对北伐,但北伐是对的。”

霍灵月摸了摸他的头,随后下马,伸手准备把儿子抱下来。周初鸣眨了眨眼,跳进霍灵月的怀里。

“至今为止,还有很多人对北伐发出质疑,你有自己的想法挺好的。”侍从为霍灵月重新披上外袍和披风,撑开伞,她接过暖炉,又变成矜持而高贵的大越皇后:“不管是博士,还是我,或者其他人,我们说的不一定是对的,你要自己进行思考和辨别。”

“既要学习,也要思考。”周初鸣道:“博士给我说过。”

霍灵月哈哈一笑,几乎能想象到陶嘉木说这话的样子。当初陶嘉木教导过她,如今又教导她的儿子,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

她接着和周初鸣分析道:“不止是北伐,因为北伐而实施的各种举措,例如军功爵,内外朝,商业税和盐铁专营,都受到了质疑。这种质疑在元鼎帝退位之后掀起了很大的浪潮,北伐确实让大越损失很大,几乎是耗尽了大越的国力,造成了如今国强民困的局面。”

周初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要是当初打输了的话,后果不堪设想。”霍灵月勾起嘴角,慢悠悠地说:“但我们赢了。”

周初鸣感慨说:“要是输了就惨了。”打赢都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打输了甚至可能会有亡国的风险。但终究是赢了,之后大越便可以挺直脊背,屹立于这片土地上,不必对任何强大的势力俯首称臣。

同样面对匈奴的威胁,对比一下大月氏或者其他小国,就能看出来与大越的差距了。

当年如果不北伐,也许大越会变成另一个大月氏。

“一定会赢的。”霍灵月低头看他一眼:“因为这里是大越啊。”

这句话让周初鸣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热流,一种莫名的情绪萦绕在他胸口,让他挺直了脊背,小腿迈得更加坚定有力。

大越。

他的心里回荡着这两个字,甚至从其中感受到了某种强大而坚韧的力量。

“父皇来了。”周初鸣朝霍灵月身边靠了靠。

虽然皇帝陛下对他目前唯一的儿子十分宽厚温和,反而是霍灵月在各方面都极为严格,但周初鸣心里还是下意识更亲近母亲一点。

周云深站在走廊下面,拢着袖子等他们,准确来说,是在等霍灵月。

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袍,和先帝周镇偊相比,他的身形更单薄修长,眉目浅淡像画一样,掌握着大越的绝对权势并没有让他看上去和之前有什么变化。和元鼎帝雷厉风行,独断专行,极为强硬的统治风格不同,周云深坐在皇位上,大部分时候都是安静而柔和的。他旁观着众臣的意见,从中做出正确的选择,加上律法的改革和一系列为恢复经济而采取的举措,大越的整体氛围变得轻松不少。

霍灵月牵着周初鸣走过去,周初鸣规规矩矩地向周云深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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