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教室狭小逼仄,旁边是一间较大的练习房,塔玛拉尼每天晚上都会在这里准备第二天的课程。这里不仅有气泡和线轴读取仪器,还采取了其他精密的手段储存、调取信息。邓肯对这里的兴趣远远超过图书馆,可是他必须有人陪同才能进入这间教室。这间房间有多盏悬浮球形灯,室内灯火通明。邓肯进门的时候,塔玛拉尼便从备课的地方转过了身。
“我们的重大惩罚往往都有点像与祭祀相关的筵席。”她说,“那些守卫将接受的想必便是重大的惩罚。”
“筵席?”邓肯迷惑了。
坐在转椅上的塔玛拉尼转了过来,面对邓肯,直视他的眼睛,牙齿在明亮灯光之下闪烁着钢铁的光泽。“大凡必须受到惩罚之人,往往得不到历史的善待。”她说道。
听到“历史”这两个字,邓肯不禁一颤。这是塔玛拉尼的信号,她要讲课了,他又要听到一些无聊的东西了。
“任何人,但凡受到了贝尼·杰瑟里特的惩罚,必然都会明白一些道理,必然都将终生铭记。”
邓肯全神贯注地看着塔玛拉尼沧桑的嘴巴,突然感觉她要讲的是自身的痛苦往事。他能知道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了!
“我们的惩罚远非痛苦那么简单。”塔玛拉尼说道。
邓肯坐在她脚边的地上,这个角度看去,塔玛拉尼一身黑色,仿佛一个不祥的预兆。
“我们的惩罚并不会造成极致的痛苦。”她说,“只有贝尼·杰瑟里特的圣母接受圣母试炼时,才会受到极致痛苦的考验。”
邓肯点了点头,图书馆的资料将其称作“香料之痛”,贝尼·杰瑟里特的圣母只有通过这个神秘的考验,才能成为合格的圣母。
“不过,重大的惩罚确实会使肉体遭受剧痛。”她说,“也会给情感和心理造成重创。我们的惩罚,针对的往往是对方最大的弱点,所以受罚之人也会因此更加坚强。”
邓肯听了她的这番话,心里满是惶恐不安。她们要怎么处置他的守卫?他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他也没有必要说话——塔玛拉尼的话还没有说完。
“惩罚最后往往以一道甜品收尾。”她的两只手“啪”的一声,放在了膝盖上。
邓肯皱起了眉头。甜品?只有筵席才会有甜品,筵席怎么会是惩罚呢?
“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筵席,只是像筵席一样,每一步都会有一段不同的体验。”塔玛拉尼说道,一只嶙峋的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甜品上来了,完全出乎悔过之人的意料,他们心想:啊,我最终还是得到了宽恕!你明白了吗?”
邓肯摇了摇头,他并不明白。
“这是一时的甜美。”她说,“一场痛苦的筵席,你挨完了每一道菜,最后上来了一道你愿意品尝的美味。可是!你虽然在品尝甜品,但是随后便会出现最为痛苦的时刻,你会意识到,会明白这并非最终的欢愉。绝非如此。这是重大惩罚带来的最为可怕的后果,这是贝尼·杰瑟里特的惩罚难以抹去的印记。”
“那她会怎么处置那些守卫?”邓肯费了很大的气力,才说出了这句话。
“我不知道每一步具体会采取怎样的措施,也没必要知道。我只能告诉你,每个人受到的惩罚都各不相同。”
塔玛拉尼就此打住,不再谈论此事,而是继续准备第二天的课程了:“我们明天再继续。”她说,“明天要讲怎样辨识各种加拉赫口音对应的地方。”
邓肯也问了其他人有关惩罚的问题,但即便是特格和帕特林也不愿意跟他解释。他后来见到了那些守卫,可是连他们也不愿谈及自己受到的折磨。他主动向他们示好,其中几人只是敷衍地回应了一下,但是再也没有人愿意跟他一块儿玩耍。受到惩罚的人都不愿意原谅他,这一点他至少可以确定。
去死吧,施万虞!去死吧,施万虞!……
这就是他内心深处憎恨的来源,他厌恶之前的那些老太婆。新来的这个年轻圣母会不会和以前的那些一样?
去死吧,施万虞!
他曾经质问施万虞:“你为什么要惩罚他们?”施万虞停顿了片刻,然后说:“你待在伽穆这里很危险,有些人想要加害于你。”
邓肯没有问这是怎么回事,因为他已经问过这方面的问题,但是从来没有人跟他解释过。即便是特格也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不过特格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能够说明他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米勒斯·特格是一个门泰特,他肯定知道很多事情。这个年迈的男人在思维的海洋中遨游的时候,邓肯看到他的眼中闪烁着光芒,可是他从来不会以门泰特的状态回答邓肯的这些问题:
“我们为什么在伽穆?”
“你们在提防谁?谁想要害我?”
“我的父母是谁?”
面对这些问题,特格大多时候沉默不语,有时只会低吼:“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