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永春也学着样子,不甚标准地拱了拱手,脸上挂着那副“纯良无害”的纨绔笑容:
“大师过誉了。
末将就是个粗人,路过宝刹,听闻是天下第一丛林,就想着进来开开眼,沾沾佛气儿。
带着两个不懂事的丫头,还望大师勿怪。”
他语气随意,眼神“好奇”地四处打量。
反正现在李浮光走了,他怎么演都随他。
所以此时他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对眼前奢华视若无睹、只觉新奇的“土包子”军官。
福通禅师眼中那丝审视似乎淡了些,笑容“慈祥”地加深:
“佛门广大,普度众生,何分男女?
将军与二位女施主能来,便是与我佛有缘。”
小沙弥觉明动作轻巧利落,很快端着一个朱漆托盘进来,上面放着四盏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奶香与茶香的“佛前油茶”。
他将茶盏恭敬地奉给张永春、福通、福诚身前。
而最后一盏则犹豫了一下,在福通微微颔首示意下,才小心地放在何诗菱身侧的矮几上。
福通端起自己那盏油茶,姿态优雅地吹了吹热气,仿佛不经意般开口,声音温和依旧:
“阿弥陀佛。张施主年纪轻轻便担此重任,实属难得。
不知施主贵庚几何?在军中担任何职?”
张永春也端起茶盏,学着样子吹了吹。
大周的寺庙里除了流行喝禅茶,还流行喝酥茶。
也就是往点茶里放牛奶和酥油,所以这茶表面浮着一层细腻的油花,香气扑鼻。
吸溜了一口咂咂嘴,不如阿萨姆好喝。
他放下茶盏,语气平淡,带着点武人特有的直率:
“承蒙王化恩泽,忝为一任虞候,不值一提。
虚度二十有二。”
“哦?二十二岁的虞候,少年有为啊!”
福通眼中掠过一丝精光,脸上悲悯的笑容更深了些。
“此次押送漕粮,自北地千里迢迢而来,路途遥远,水道凶险,想必张虞候没少费心劳力吧?”
张永春点点头,目光坦然:
“确实不易。途中还遇上了几股不开眼的水匪,想打漕粮的主意。”
“水匪?!”
福通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和关切的神情。
“那可真是凶险万分!
不知张虞候是如何处置的?
可曾将其擒获送交官府法办?
我佛慈悲,若能劝其放下屠刀,亦是功德一件。”
张永春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那香浓的油茶。
这老登开始给自己下套了。
他放下茶盏,语气轻描淡写,就跟学校春天免费发放的板蓝根一样清淡:
“既然是匪,自然是以剿灭为上。
手下兄弟们还算得力,全数诛杀了。
一个活口没留,省得麻烦。”
“全……全数诛杀?!”
福通握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眼底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喜色!
他迅速垂下眼帘,掩盖住那抹算计得逞的光芒,随即抬起头,脸上已布满沉痛的悲悯,长长地宣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啊!张虞候……您……您这杀孽未免太重了!”
好啊!杀得好啊!
你不杀人,我怎么忽悠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