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俩显然运气不错。</p>
不仅猎到了知韫心心念念的白狐，还顺带捡了一只幼年期的白罴。</p>
——也就是大熊猫。</p>
也不知道白罴妈妈是出去找东西吃了还是去干什么了，反正知韫和嬴政回程的时候，正好见两只白罴幼崽相互依偎着睡在石洞里，挨挨蹭蹭，憨态可掬。</p>
知韫眼睛一下就亮了。</p>
“阿父！”</p>
她连忙拍了拍嬴政的手臂，“是白罴幼崽，我要养它！”</p>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在上林苑见到白罴，只是之前遇上的都是成年白罴，然后可怜的黑白胖子就成了黑白熊皮，因为秦王觉得挺适合铺在自家女儿的寝殿中当地毯。</p>
(???.???)</p>
太子殿下实在觉得暴殄天物，只是猎都已经猎了，白罴死不能复生，于是只能忍着心痛铺在椅背上当垫子。</p>
——好歹尊重国宝。</p>
嬴政并不觉得养只宠物是什么大事，见她想要，当即勒马，只微微侧头，就有几个随侍的卫士翻身下马。</p>
“诶，等等呀！”</p>
知韫见此，连忙让他们止步，“阿父，我要下马亲自去挑。”</p>
“麻烦。”</p>
秦王轻哼，却也顺着她的意思翻身下马，又把人给抱下来。</p>
“这怎么能是麻烦呢？”</p>
知韫扬了扬唇，“白罴拢共就生了两只幼崽，咱们总不好都带走。”</p>
独居动物来着。</p>
而且等白罴妈妈回家，发现两只崽都被偷了，似乎有点不太好。</p>
“既然要留一只给白罴母兽哺育，那自然不能让留下的那只幼崽沾染了人的气息，万一白罴母兽因此而嫌弃幼崽、将它丢弃就不好了。”</p>
一边说，她一边小步快走到石洞前，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p>
“养这只瘦弱些的吧。”</p>
大多数情况下，野生大熊猫一胎能生一到两只幼崽，但野外生活艰难，一般它们会选择哺育强壮的那一只。</p>
“你的怜弱之心太甚。”</p>
嬴政不赞同，“壮者随其母于外，未必能生，弱者随你于宫中，未必不死，不如择壮者而养，至少能活其一。”</p>
至于弱者被母兽放弃……</p>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本就是符合天道自然的道理。</p>
“那也只是未必啊！”</p>
知韫甩了甩有点松散开来的小揪揪，转过身子，眼巴巴看他，撒娇道，“阿父，我就是想要养这一只嘛！”</p>
“……随你吧。”</p>
秦王勉强应了，只是提醒道，“不许花太多心思在它身上。”</p>
也省的没养活，惹她伤心。</p>
“知道啦！”</p>
小姑娘美滋滋地笑了，正要伸手把白罴幼崽抱回去，就发现她自己已经先一步被嬴政给捞起来抱回马上了。</p>
“脏。”</p>
嬴政慢条斯理地将她裹在大氅里，只露出一张白嫩小脸，才伸手握住缰绳、一夹马腹，“让卫士带回去，等宫女洗干净、找医者看过，再送到你殿中来养着。”</p>
脏兮兮的，小孩碰不得。</p>
“哦。”</p>
太子殿下乖巧点头。</p>
不几日，章台宫上下就听闻秦王为太子猎了只白罴幼崽作宠物，听闻它极得太子宠爱，时时抱在怀中，甚至连正在修筑的承明殿后，也被吩咐栽种绿竹成林。</p>
——承明殿就是东宫。</p>
虽然嬴政觉得自家女儿还小、没到独居一殿的年纪，但不妨碍他提前吩咐少府在章台殿右侧择址修建新殿。</p>
眼下住不住是一回事，有没有又是另外一回事。</p>
慢慢建嘛。</p>
总要合她心意、住得舒坦。</p>
于是等韩非入章台宫觐见，就见年轻的秦王高居上首，漫不经心地一抬眸间，尽显睥睨之色彩，与昏懦无能的韩王不同，他只肖坐在那里，纵然姿态随意，亦有如虎踞龙盘，凛凛的君王之威扑面而来。</p>
而在秦王身侧，年幼的秦国太子眉眼精致，正笑吟吟地挠着白罴幼崽的下巴，侧眸望来时，清透的目光分明噙着暖煦如春风的笑意，却似要将人看透一般。</p>
果然人与人不能比较。</p>
韩非垂眸，掩住心中的失落，行礼，慢吞吞道，“外臣……韩非，拜见秦王、秦太子。”</p>
他有口吃之症，但此时拜见秦王父女，为不失韩国颜面，亦努力将话说得清晰流畅。</p>
“免礼，赐座。”</p>
嬴政爱才，对于有才之人都有着超出常人的包容与耐心，自然不会揪着韩非这点小毛病不放，言辞间十分客气。</p>
“师叔可总算来了。”</p>
知韫以手支颐，笑道，“去岁从夫子口中闻师叔之名，又拜读师叔大作，实在是心向往之。却不曾想，夫子与师伯、师叔们去了这样多的信，都未能将师叔请来咸阳。”</p>
她的语调中含着轻盈的笑意，却带着几分若有似无地抱怨，似乎是与自家人闲话一般。</p>
“师叔，你可叫我好等。”</p>
韩非:“……”</p>
“殿下已尽得……荀门上下俊杰，何昔……一韩非尔？”</p>
他缓缓道，“我弃儒从法，曾言儒者为五……蠹之一，此等……荀门逆徒，实在不敢当……殿下一声师叔。”</p>
“……你应已见过夫子？”</p>
知韫挑了挑眉，好奇道，“你这样说话，夫子没有打你么？”</p>
说儒者为五蠹这事儿先撇开不提，学术的事，跟人情不搭噶，但韩非这口口声声与荀门撇清关系的样子……</p>
有点欠老师管教了哈。</p>
别看荀夫子年纪大了，入秦前还生了一场大病，但老人家近来吃嘛嘛香、睡嘛嘛香，那叫一个精神矍铄、红光满面，身子骨硬朗到提着教鞭抽一个韩非不在话下。</p>
——反正韩非既不敢跑，也不敢还手，就算想大逆不道，荀门有的是壮劳力能按住他。</p>
韩非:“……”</p>
他迟疑了下，不说话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