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地上的箭矢，明黄尾羽映入眼帘，她淡笑道：“皇上果然好箭法。”</p>
小厦子闻言，微微露出一丝尴尬神色，但很快掩饰过去，陪着笑脸答道：“果郡王箭术精良，皇上也赞不绝口呢！”</p>
甄嬛微微一怔。素闻果郡王擅于琴棋诗画、风雅卓然，却不料他的箭术也精湛如斯，实是大出意料。</p>
不过，这对她来说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插曲罢了。</p>
想到姜敏忠先前的话，她状若随意地问道：“除了两位王爷，还有别的人在吗？”</p>
小厦子答道：“曹贵人也随侍圣驾左右。”</p>
甄嬛心下微微一动，面上仍不动声色，只轻轻点了点头，吩咐道：“小厦子，你快将这野鸽子捧回去吧，一并替我向皇上通报，说我等一下就去勤政殿请安。”</p>
“是，奴才告退。”小厦子弯腰拾起地上的野鸽，躬身退下。</p>
园内，皇帝看向果郡王，似笑非笑道：“朕记得，你的箭术是皇阿玛手把手教的。”</p>
果郡王心下一紧，面上却露出颇为憨厚的笑容，恭敬回道：“皇兄的骑射师傅是满洲第一巴图鲁，臣弟愚钝，虽然皇阿玛亲手所教，可并没有学到皇阿玛的真传。”</p>
皇帝深深看了眼装傻充愣的老十七，说出口的话也带着一丝酸意：“巴图鲁教的是箭术，皇阿玛给的是舐犊之情，皇阿玛还是偏心你的。”</p>
说罢，皇帝伸手拍了拍果郡王的肩膀。</p>
一旁的怡亲王看得嘴角直抽抽，只觉皇兄都这把年纪了，也不害臊，总爱翻这些陈年旧账。</p>
皇阿玛宠爱舒太妃母子，那是人尽皆知的事；如今一切已成定局，舒太妃也出家修行了，十七弟更是蜷伏于皇兄手底讨生活，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p>
果郡王瞥了一眼十三哥，见他摸了摸鼻子，随后移开目光并无解围的意思，心下不由得自嘲一笑，只得单膝跪下，拱手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恰恰是皇阿玛的这份偏爱，反倒让臣弟成了无用之人了。”</p>
皇帝垂眸俯视跪在身前的老十七，听着他刻意“自贬”的话语，骤然想起先帝曾经属意传位于他一事。</p>
若非舒太妃出身有问题，加上宗亲朝臣极力反对，今日帝位归属尚难预料。</p>
念头一转，皇帝眼底冷光稍纵即逝，旋即又朗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p>
他伸出手拉起果郡王，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轻描淡写，却仿佛是某种无声的试探与警告。</p>
果郡王努力地维持着笑容，连身体都带着一丝僵硬。</p>
怡亲王见状，终是忍不住开了口，语气从容道：“皇兄，咱们都累了一天了，再继续练下去，只怕明日臣弟起不了身了。不如改日再来吧。”</p>
皇帝闻言，略仰起头眯着眼望了眼天色，转而看向怡亲王。见他面色不佳，语气间多了一份关切：“也好，今日都累了。你身子一向不好，的确不宜累着，早些回去歇息吧，朕让苏培盛送你回去，再让太医来给你请个平安脉。朕先回勤政殿了。”</p>
嘱咐了怡亲王好好歇息，他这才转身离去。</p>
果郡王默默松了一口气，心中暗忖：果然，只要皇兄最看重的十三哥开口，皇兄无有不应的。</p>
他感激地朝怡亲王笑了笑，心里却想着皇兄对十三哥真的很是信任与看重啊，也让他心里划过一丝羡慕。</p>
怡亲王则在心底长叹一声，笑着对他摆了摆手，随即也转身离开。</p>
沿着蜿蜒的小径缓缓而行，怡亲王思绪复杂。其实十七弟是个有能力的，若能得到重用，他又何至于如此劳累？</p>
只可惜了，十七弟曾为先帝议储对象，且先帝又给他暗中留下了些人手，这也让皇兄表面看重，实则心里处处提防着，是不会重用他的。</p>
如今朝中皇兄能用的兄弟不多，这也让他肩负的担子却愈加沉重，万事皆需操心，真是“甜蜜”的负担啊！</p>
果郡王立于原地，双手抱拳，目光沉稳而恭谨，目送两人兄长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完全隐没在视线尽头，方才收回目光，独自缓步离开。</p>
沈眉庄安置妥当后，因心中挂念着安陵容，便携了上采月，径直往安陵容的住处走去。所幸闲月阁就在安陵容所居的北侧，两人的住处相邻，距离倒是不远。</p>
甄嬛一进勤政殿，便闻得清冽的湖水气息裹挟着一股淡雅茶香迎面扑来。</p>
抬眸望去，果见皇上正与曹贵人对坐品茗。她莲步轻移，上前屈膝行礼：“皇上万福金安。”</p>
曹贵人在甄嬛进来时，已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同甄嬛行了个平礼。</p>
皇帝放下茶盏，含笑道：“你来了。”</p>
甄嬛微微一笑，目光落在炕桌上的茶盏，盈盈问道：“皇上从何处觅得这样香的好茶？”</p>
皇帝轻笑一声，解释道：“这老十七费尽了工夫，才寻来这半斤‘雪顶含翠’，真真是好茶。你也来品一杯吧。”</p>
甄嬛款款走到一侧的椅子上坐下，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意味：“皇上真是好兴致。听说‘雪顶含翠’生长于极北苦寒之地的险峻山峰，极难采摘，又数量稀少，世间所有不过十余株，因常年得雪水滋养，茶味清新冷冽，极为难得。王爷当真是有心了。”</p>
皇帝闻言，抬手唤道：“小厦子。”</p>
“嗻。”小厦子会意，躬身退下，为甄嬛备茶。</p>
皇帝把玩着手中的十八子念珠，懒懒说道：“旁的也就罢了，如今正值暑热，单是这一路送来，就得费许多心思，难得的是这份心意。”</p>
曹贵人抿唇一笑，接口道：“皇上方才还说呢，要就这遭也罢了，年年如此，岂不太费银子？”</p>
“王爷心思细巧，皇上心怀大略。”甄嬛适时奉承了一句。</p>
曹贵人莞尔一笑：“莞贵人这句话可是说到点子上了。”</p>
正说着，小厦子端着茶盏缓步进来，轻轻放置于甄嬛手边的条台上，又躬身退下。</p>
甄嬛抬眼环顾四周，眉梢微挑，疑惑道：“臣妾听闻皇上适才与两位王爷射猎，得了极好的彩头，怎的转眼就不见了两位王爷？”</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