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合上电脑,胸口发闷。江陵递过来一块薄荷糖:“去走走?我知道附近有个老菜场,这个点最热闹。”</p>
菜场里果然人声鼎沸。卖鱼的大叔嗓门洪亮,给鱼去鳞时溅起的水花落在围裙上;豆腐摊的阿姨一边称重,一边和熟客唠家常,手里的动作不停;最角落的花摊摆着沾着露水的玫瑰,老板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蹲在地上给向日葵喷水。</p>
“你看那个卖菜的大爷,”江陵指着不远处,“他隔壁摊位的阿姨总说他秤不准,可昨天阿姨的三轮车坏了,是大爷帮她拉回去的。”</p>
安小甲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穿蓝布衫的大爷正把一把青菜塞进阿姨的竹篮里,嘴里嘟囔着“今天的菜新鲜,给你家孙子尝尝”,阿姨嘴上说着“又想占我便宜”,眼里却带着笑。</p>
“真正的帮忙,不是轰轰烈烈的出头,是带着点别扭的惦记。”江陵的声音混在嘈杂的人声里,却格外清晰,“就像陈默不会冲到林砚公司去理论,但他会在她加班时,往她包里塞个暖宝宝,在她骂‘混蛋’时,默默递上一杯加了糖的咖啡。”</p>
安小甲的脚步顿住了。她想起自己晕倒那天,手机里有三十多个未接来电,其中二十个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现在想来,那一定是江陵。他没有闯进医院,只是用自己的方式,确认她是否平安。</p>
回到书店时,暮色已经漫了进来。江陵点亮桌上的台灯,暖黄的光线落在稿纸上。安小甲打开文档,重新写那段情节:</p>
“林砚红肿着眼睛回到家,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个纸袋。里面是她爱吃的桂花糕,还有一张纸条,是陈默的字迹:‘别跟他们置气,你的稿子比他们的闲言碎语值钱。对了,修钢笔的工具放你门口了,明天我来取。’没有安慰,没有追问,却让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摔破膝盖,奶奶从不说‘别哭’,只默默往伤口上涂药膏,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p>
写完最后一个字,安小甲长长舒了口气。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像一串被点燃的星星。她转头看向江陵,他正低头改剧本,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p>
“谢谢你。”她轻声说。</p>
江陵抬起头,眼里带着笑意:“谢什么?是你的故事自己长出来了。”他把刚泡好的茶推过来,“你看,写作就像种庄稼,急不得,得等它慢慢扎根,遇到合适的雨,自然就长高了。”</p>
安小甲端起茶杯,热气模糊了眼镜片。她突然明白,自己一直困在“必须写出惊天动地的友情”的执念里,却忘了最动人的陪伴,从来都藏在那些“刚好”的细节里——像雨天的伞,冷时的暖宝宝,像此刻杯里慢慢舒展的茶叶,无声无息,却把水染成了温柔的颜色。</p>
夜深时,书店的风铃轻轻响了一声。安小甲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看到江陵的剧本摊在桌上,其中一页写着:“机器人不会说‘我帮你’,但它会在主人咳嗽时,自动把室温调高两度。”</p>
她笑了笑,在心里说:原来我们都在写同一个故事,关于那些不说出口,却比千言万语更重的惦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