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甲是被一阵急促手机铃声惊醒的。</p>
窗外的月光正斜斜地淌进卧室，在地板上织出一片银白。她摸索着抓起床头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瞬间清醒——“江陵”。</p>
已经是凌晨两点了。</p>
她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听筒里就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夹杂着模糊的说话声和金属碰撞的脆响。江陵的声音隔着这些杂音传来，带着一种罕见的沙哑：“小甲，你……醒着吗？”</p>
“我醒了，怎么了？”安小甲坐起身，心脏莫名地揪紧了。她认识的江陵，永远是从容温和的，哪怕书店的玻璃被砸出白痕，他也只是笑着说“小问题”，可此刻他的声音里，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p>
“我在剧组……”他顿了顿，似乎在调整呼吸，“道具间的架子塌了，我手被砸了一下，手机快没电了，想让你……帮我查个电话。”</p>
安小甲的指尖猛地攥紧了手机。她想起上次在书店看到他虎口的疤痕，想起他轻描淡写说“搬烤箱烫的”，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严重吗？有没有找医生？”</p>
“没事，小伤。”他的声音依旧在逞强，可背景里传来的“嘶”声骗不了人，“就是手机快关机了，记不住校医室的号码，你帮我查一下剧组驻地的医务室电话，发我短信里。”</p>
“你等着，我现在就查。”安小甲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她冲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手指因为着急有些发抖，好几次输错了剧组的名字。屏幕的光映着她的脸，能看到额角渗出的细汗——她甚至不知道江陵在哪个剧组，只记得他提过在拍一部关于老工厂的戏。</p>
“找到了吗？”江陵的声音越来越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p>
“快了！”安小甲盯着搜索结果，眼睛酸涩得发疼，“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发过去。对了，你具体在哪个位置？要不要我……”</p>
“不用。”他打断她，语气突然轻快了些，像是怕她担心，“就是小意外，你发了号码我就找校医。别担心，啊？”</p>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安小甲低声说，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把找到的号码复制到短信里，“你现在就去医务室，处理完了必须告诉我，听到没有？”</p>
“知道了。”他笑了笑，声音里终于透出点熟悉的温和，“你快去睡觉，明天还要改稿呢。”</p>
电话挂断的瞬间，安小甲的短信刚好发出去。她盯着手机屏幕，直到看到“已送达”三个字，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却已经被冷汗浸湿。</p>
她重新躺回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月光依旧明亮，可落在地板上，竟显得有些冷清。她想起江陵总在她熬夜改稿时发来消息，说“别熬太晚，书架最上层的台灯会替我盯着你”；想起他把备用钥匙放在邻居家时，特意叮嘱“她怕黑，晚上要是没拉窗帘，就帮她留盏楼道灯”。那些被她当作“细心”的瞬间，此刻串联起来，才明白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体贴。</p>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江陵的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处理好了，放心。”后面跟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像他故意画丑的表情。</p>
安小甲看着那个笑脸，突然想笑，眼眶却先热了。她回复：“手别碰水，明天我去看你。”</p>
对方很快回了个“好”。</p>
第二天一早，安小甲特意去了趟老字号的药店。她记得奶奶以前总说，手伤了要涂獾油膏，愈合得快还不留疤。店员给她找药膏时，她又多买了两盒无菌纱布和消毒棉，装在袋子里，沉甸甸的，像装着一颗悬了整夜的心。</p>
剧组驻地在城郊的一个旧工厂里，红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门口的保安看到她手里的袋子，笑着说：“是来看江编剧的吧？他刚从医务室回来，正在道具间呢，手包得跟粽子似的。”</p>
安小甲顺着保安指的方向走去，远远就看到江陵站在一堆旧零件旁，左手确实缠着厚厚的纱布，正用右手笨拙地翻着一本剧本。阳光透过工厂的高窗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孤单的惊叹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