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已经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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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房外的老槐树影影绰绰，把月光筛成一片斑驳的碎银，洒在青石板上，凉得像浸了水。景娴站在那扇简陋的木门前，指尖攥着的玉兰帕子早就皱成了一团，边角的丝线都被她捏得发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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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偷跑出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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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太液池凉亭回来，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对着那碟没吃完的莲子发呆。纯妃那句“早有默契”像根刺，扎得她坐立难安。傍晚时分，她听见宫女说傅恒回了营房，脑子里那根弦“啪”地断了——她必须问清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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靴底踩在石板上的声音很轻，可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像敲在鼓上。景娴深吸一口气，抬手想敲门，指尖刚碰到粗糙的木门，门却“吱呀”一声开了道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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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正好从里面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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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沐浴过，换了身月白的常服，长发用玉簪松松挽着，发梢还带着湿意，滴落在颈间的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手里拿着本兵书，显然是准备歇息了，见了门外的景娴，整个人都僵住了，眼里的睡意瞬间被惊讶取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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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富察傅恒</span>景、景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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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像是怕惊到她，声音都放轻了，<span>富察傅恒</span>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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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吹起景娴的发梢，扫过她滚烫的脸颊。她看着傅恒那双清澈的眼睛，白天被苏氏勾起的委屈和不安，像开了闸的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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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指节泛白，帕子上的玉兰绣样都被捏变了形。<i>钮祜禄景娴</i>傅恒</p>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像被风吹得发颤的柳叶，<i>钮祜禄景娴</i>我问你，你是不是要娶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格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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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问得又急又冲，带着点小姑娘的固执，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她的眼眶在月光下亮闪闪的，像盛着两汪秋水，却又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显然是憋了很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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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的心猛地一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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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景娴泛红的眼眶，看着她紧抿的唇，看着她攥得发白的手指，就知道她定是听了什么闲话。那传闻他也听过，是科尔沁那边有意无意放出来的，父亲提过一次，被他严词拒绝了，怎么会传到景娴耳朵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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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富察傅恒</span>你听谁说的？</p>
傅恒的眉头瞬间拧了起来，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span>富察傅恒</span>没有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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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没有？</p>
景娴的声音拔高了些，眼泪终于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转，<i>钮祜禄景娴</i>那为什么人人都在说？说你们两家长辈早就默许了，说就等皇上赐婚了！傅恒，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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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说越委屈，想起演武场他握着她的手教她挥剑的温度，想起太液池边他低头给她解裙角的专注，想起他耳尖那抹藏不住的红晕……如果这些都不是假的，那他怎么能转头就去娶别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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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看着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疼又慌。他从来没见过景娴这样，像只被欺负狠了的小兽，明明委屈得要命，却还强撑着瞪着他，像要从他眼里找出答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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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富察傅恒</span>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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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切地上前一步，几乎是脱口而出，<span>富察傅恒</span>景娴，你听我说，从来没有过！我从没答应过，富察家也从没答应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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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急了，忘了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伸手就抓住了景娴的手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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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掌心滚烫，带着刚沐浴完的热气，指腹的薄茧蹭过她细腻的皮肤，像带着电流，瞬间窜遍景娴全身。景娴被他抓得一愣，眼泪僵在眼眶里，忘了掉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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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傅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