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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抓起那条水绿烟罗裙。裙摆的百子千孙图被她用剪刀胡乱戳着，丝线被挑断，小娃娃的脸被划得稀烂。<i>钮祜禄景娴</i>七哥</p>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还在笑，<i>钮祜禄景娴</i>你送的裙子，我穿不上了……穿不上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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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刀越挥越快，布料撕裂的声响此起彼伏，像无数只鸟在惨叫。粉白绫罗衫被剪成布条，月白夹袄被戳出窟窿，那些鲜活的颜色在她手下变成一堆破烂，绿的、黄的、粉的碎片缠在一起，像被揉烂的春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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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都是假的……</p>
她一边剪一边呢喃，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剪刀上，溅起细小的水花，<i>钮祜禄景娴</i>什么柳芽，什么娇花……都是假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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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养心殿那夜，想起纯妃的假笑，想起弘历的强迫，想起七哥被拖走时的哭喊——这些颜色，早就被玷污了。穿鹅黄的景娴，穿水绿的景娴，那个会对着傅恒脸红、会跟七哥撒娇的景娴，已经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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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活着的，只是碎玉轩里的娴贵人，是被困在石青色里的囚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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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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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刀猛地戳在箱子底板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景娴低头，才发现指尖被划破了，血珠滴在水绿的布料上，像开出朵妖异的花。可她不觉得疼，反而抓得更紧，任由剪刀在掌心割出更深的口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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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布料堆得越来越高，像座小小的坟。景娴瘫坐在坟前，手里还攥着那把染血的剪刀，肩膀剧烈地耸动着。起初是笑，笑得眼泪直流，后来笑声变成呜咽，再后来是撕心裂肺的哭，哭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弹回来，裹着风雪，像无数个过去的自己在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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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傅恒说“等开春就求赐婚”时，眼里的光比鹅黄还亮；想起七哥说“我妹妹穿什么都好看”时，语气里的骄傲比水绿还鲜活。那些画面在脑海里转着，和眼前的破烂布料重叠在一起，疼得她喘不过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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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再也……再也穿不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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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抓起一把碎布，狠狠往天上抛。鹅黄、水绿、粉白的碎片在空中打着旋，缓缓落下，像场迟来的雪。落在她的发间，肩头，落在她染血的指尖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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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看着这些碎片，忽然止住了哭。她慢慢站起身，将剪刀扔在地上，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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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穿不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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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颜色，那些光，那些关于春天的念想，都随着这些碎布，被她亲手埋进了这碎玉轩的寒冬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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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往后，她的世界里，大概只剩下石青、墨黑，和永无止境的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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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还在刮，内殿里静得只剩下布料慢慢冷却的声响。景娴站在满地狼藉中，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眼神空得像被风雪掏空的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