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残花卡在石缝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傅恒的嘶吼还回荡在御花园上空，景娴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玉镯硌出的红痕像道血印。可当侍卫的刀光晃过眼角时，她像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紧绷的脊背缓缓松弛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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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还在嘶吼，那些“海棠树下”“等我回来”的话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耳膜发疼。她看着他鬓角的白发，看着他腰间渗出的血渍，看着他那双红得快要滴血的眼——那双曾经笑着看她爬树、看她绣花的眼，此刻盛满了她看不懂的疯狂和绝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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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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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吸了口气，指尖突然不再挣扎，任由那只颤抖的大手攥着。周围的宫女吓得噤声，侍卫们举着刀，却不敢再上前一步——谁都看得出，这位娴贵人此刻的平静，比刚才的泪崩更让人胆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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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的嘶吼戛然而止，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他愣愣地看着她，眼里的疯狂渐渐被困惑取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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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景娴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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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看他，目光落在他脚边那片被踩烂的芍药花瓣上，然后，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屈膝弯下了腰。石青色的裙摆顺着身体的弧度垂落，扫过地面的残花，像片沉重的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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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盖弯到九十度时，停住了。那是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宫礼，是她入宫后被嬷嬷们手把手教了百遍的“蹲安”，每一寸角度都透着规矩的僵硬。头上的赤金点翠珠钗随着动作轻轻晃，流苏扫过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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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富察将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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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高，不低，像屋檐下滴落的冰水，砸在青石板上，清脆，却没有一丝温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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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的瞳孔猛地收缩，攥着她手腕的手松了松。这声“富察将军”，像把淬了冰的刀，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嘶吼和挣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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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的目光终于抬了起来，却没有看他的脸，而是落在他胸前那枚褪色的兵符上。那是他平定准噶尔后，弘历亲赐的，如今却被泪水打湿了一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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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有事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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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字出口时，她的尾音微微发颤，却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变成了死水般的平淡。她的眼神很空，像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傅恒那张写满痛苦的脸映在里面，竟连一丝涟漪都激不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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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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