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的药味浓得化不开，像层黏腻的网，裹得人喘不过气。景娴半靠在软榻上，手里攥着傅恒送来的那张血字字条，指尖把“活下去”三个字摩挲得发皱。傅恒送来的药材已经用了大半，咳嗽确实轻了些，可身子依旧沉得像灌了铅，走两步就气短，脸色白得像宣纸，连嘴唇都没了血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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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李太医来了。”宫女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自从上次咳血后，太医院几乎是三天两头来一趟，可每次开的药都大同小异，景娴喝着没什么起色，心里也渐渐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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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医背着药箱走进来，脸上堆着惯常的笑，眼底却藏着抹化不开的忧色。他给景娴请了安，便坐在榻边的小凳上，伸出手指搭上她的腕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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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刚触到那细弱的脉搏，李太医的笑容就僵住了。他皱着眉，手指微微用力，侧耳听着，原本还算平稳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额头上甚至渗出了层薄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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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是毒又加重了？还是……有别的什么变故？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字条，粗糙的麻纸硌得掌心发疼，却让她勉强保持着镇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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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宫女们也看出不对，都屏住了呼吸，连掉根针都能听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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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半晌，李太医才缓缓收回手，脸上的表情古怪得很，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担心了，嘴唇动了动，几次想说话都没说出口，最后干脆站起身，对着景娴深深作了个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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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恭喜……恭喜贵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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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的睫毛颤了颤，没明白他在恭喜什么。恭喜她还活着？还是恭喜她的咳嗽轻了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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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太医</p>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i>钮祜禄景娴</i>我这身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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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有孕了。”李太医打断她，语速飞快，像是怕多说一个字就会出错，“脉象稳得很，看这脉相，约莫快三个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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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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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一团惊雷，眼前瞬间一片空白。有孕了？她……有孩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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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那里裹在石青色的锦缎里，依旧平坦得像块没起伏的平原，可李太医说，这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一个……属于弘历的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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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不……不可能……</p>
她喃喃地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惊恐，<i>钮祜禄景娴</i>我一直在喝药……怎么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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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那些黑漆漆的汤药，想起纯妃阴鸷的笑，想起自己咳出来的血——那样的身子，怎么可能怀上孩子？这孩子，是在她最痛苦、最屈辱的时候，悄无声息钻进她肚子里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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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息怒，”李太医连忙说，额头上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脉象不会错的，确实是喜脉。只是……只是贵人身子亏得厉害，这胎要格外小心，万不能再劳心费神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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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她的手缓缓抬起，颤抖着抚上自己的小腹。隔着厚厚的锦缎，她感觉不到任何动静，可指尖下那片温热的肌肤，却像烫红的烙铁，灼得她浑身发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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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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