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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因为激动,刚止住的血又隐隐渗出,染红了雪白的寝衣。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可肩膀却控制不住地颤抖,像寒风里的枯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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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被她吓住了,眼眶瞬间红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娘娘生了孩子都视若珍宝,自家主子却像见了洪水猛兽一样?可看着景娴痛苦的模样,她不敢再劝,只能抱着襁褓,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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襁褓里的小家伙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声响亮,震得人耳膜发麻。那哭声像根鞭子,狠狠抽在景娴心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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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体猛地一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床单上,和之前的血迹混在一起,分不清是哪次留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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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别让他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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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喃喃地说,声音里带着哀求,<i>钮祜禄景娴</i>让他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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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抱着孩子快步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仿佛怕惊扰了里面那个脆弱的身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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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景娴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蝉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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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依旧闭着眼,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对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他是无辜的。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只要一看到他,就像看到了弘历那张冰冷的脸,看到了自己被困在这深宫牢笼里的绝望,看到了傅恒在遵化皇陵里孤独的身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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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弘昼说的“毁掉一个枷锁,才能活得像个人”,可这孩子,分明是个更沉重的枷锁,把她和弘历,和这深宫,死死地绑在了一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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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傅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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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无声地呢喃,<i>钮祜禄景娴</i>我好像……再也等不到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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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腹又传来一阵坠痛,这次却比不上心口的疼。她缓缓抬起手,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刚刚孕育了一个生命,也埋葬了她最后的希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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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金色的光线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景娴躺在床上,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帐顶的缠枝莲纹,那些金线在暮色里闪着冷光,像无数条毒蛇,缠绕着她,让她无处可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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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从这个孩子降生的那一刻起,她和傅恒的海棠树下的约定,就彻底成了一场遥不可及的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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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只能在这翊坤宫里,守着这个提醒她所有不堪往事的孩子,日复一日地,熬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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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生命的尽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