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an>弘历</span>那是额娘喜欢的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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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的声音发颤，伸手摸了摸永琰的头，<span>弘历</span>等它开花了，皇阿玛带你来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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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琰似懂非懂地点头，小手抓着他的衣襟，咯咯地笑。那笑声清脆，却像针，扎得弘历眼眶发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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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过后，京城彻底暖了。太液池的冰化了，岸边的柳树抽出了绿丝，连翊坤宫墙角的野草都开了小黄花。弘历又去了趟碎玉轩，这次他没进门，只是站在墙外，望着那棵海棠树的顶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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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桠还是老样子，别说花，连片新叶都没有。有几只麻雀落在上面，叽叽喳喳地跳了会儿，又扑棱棱飞走了，像是嫌弃那树太过死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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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怎么就不开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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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绞着龙袍的袖口，<span>弘历</span>你以前最盼着它开花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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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景娴刚进碎玉轩时，亲手给这棵树浇过水。那时她还笑着说：“四哥你看，这树跟我一样，看着弱，其实命硬着呢。”可现在，她走了，这树也跟着蔫了，像是把所有的劲儿都跟着她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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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时，李德全小心翼翼地禀报：“皇上，碎玉轩的海棠树……怕是真枯死了。枝干都脆了，昨儿场风雨，断了好几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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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正在批奏折，笔尖的朱砂滴在明黄的奏章上，晕开个红点，像景娴咳在他龙袍上的血。他没抬头，只是淡淡道：<span>弘历</span>知道了。别让人动，断了就断了，留在那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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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全退下去时，听见皇上在低声说什么，细听却又听不清，只觉得那声音里的空落，比碎玉轩的院子还要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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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来时，碎玉轩的门轴生了锈，风吹过时发出“吱呀”的哀鸣，像谁在哭。弘历偶尔还会去墙外站站，望着那棵光秃秃的树，一站就是半个时辰。龙袍上的金线被风吹得发亮，却暖不了他眼底的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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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明白，有些东西，就像那棵海棠树，枯了就是枯了，再怎么等，也回不来了。景娴留在这世上的痕迹，会像碎玉轩的尘土一样慢慢厚起来，会像那碗没喝完的药一样渐渐干涸，最后连她最爱的海棠树，都忘了该怎么开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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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春，宫里的花都开疯了，粉的、红的、白的堆在一起，像景娴说过的“花雨”。弘历抱着永琰，站在碎玉轩墙外，小家伙已经会跑了，指着那棵树喊：“皇阿玛，树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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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低头，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睛，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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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是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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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span>弘历</span>它等的人，不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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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穿过碎玉轩的门缝，卷出几片去年的枯叶，打着旋儿落在弘历脚边。那扇朱漆门紧闭着，锁上的金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个永远打不开的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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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只是再没人等海棠开花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