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却回头笑了笑，那笑容比南疆的瘴气还冷：<span>富察傅恒</span>怕死，就别跟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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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踏起的尘土迷了人的眼，他冲在最前面，长刀挥舞得像道银弧，劈开迎面而来的叛军。箭矢嗖嗖地从耳边飞过，有的钉在马背上，有的擦过他的胳膊，血顺着甲胄往下淌，在地上滴出条蜿蜒的红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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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觉得轻松。原来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看着这世间的一切，却再也找不到她的影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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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淬了毒的弩箭，从悬崖的缝隙里射出来，精准地穿透了他的胸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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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的身子猛地一震，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低头，看着胸前露出的箭簇，黑色的血顺着箭杆往下淌，烫得他心口发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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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失了前蹄，他重重摔在地上，甲胄撞在岩石上，发出刺耳的响。叛军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他却顾不上这些，只是颤抖着伸手，从怀里掏出那只玉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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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镯被他攥在掌心，温润的质地透过染血的指腹传来，像她最后留在他手背上的温度。他想起很多年前，钮祜禄府的海棠树下，她穿着鹅黄色的裙衫，笑着说：“傅恒，这玉镯真好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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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阳光是暖的，花是香的，她的笑声比檐角的风铃还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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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富察傅恒</span>景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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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喃喃地说，嘴角溢出黑血，视线开始模糊。他死死攥着玉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鲜血顺着玉面的纹路往下淌，染红了那朵缠枝莲，像极了她最后咳在锦被上的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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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富察傅恒</span>我来……找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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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慢慢松开，玉镯从掌心滑落，滚在染血的沙地上，发出清脆的响。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他仿佛看到了海棠花，满树都是，粉的红的堆在一起，风一吹就往下落，像下了场花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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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花雨里，穿着水绿色的袄子，笑着朝他伸手：“傅恒，你看，它们在跟我玩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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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的眼睛慢慢闭上，唇边带着抹浅浅的笑，像个终于找到家的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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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口的风还在吹，卷起地上的血和沙，打在他渐渐冰冷的脸上。那只染血的玉镯，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像一滴凝固的泪，映着这荒无人烟的战场，和一段被风沙掩埋的深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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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弘历收到了傅恒战死的消息，还有那只被血浸透的玉镯。他摩挲着上面的血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景娴戴着这只玉镯，在御花园里追蝴蝶，笑声清脆得像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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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有些人，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就像那棵枯死的海棠树，就像这染血的玉镯，终究是留不住，忘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