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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王府的戏台正唱到热闹处,锣鼓喧天。弘昼穿着身花旦的戏服,脸上涂着红白相间的油彩,正捏着嗓子唱《游园惊梦》。看见永琰进来,他愣了一下,随即把水袖一甩,吼道:<span>弘昼</span>唱什么唱!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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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班的人作鸟兽散,只剩下叔侄俩站在空旷的戏台前。弘昼扯掉头上的珠钗,露出鬓角的白发,和弘历一样,眼底藏着化不开的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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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昼</span>来找你七叔喝酒?</p>
他咧嘴笑,却比哭还难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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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叔,”永琰望着他,“皇阿玛说,额娘以前爱穿鹅黄裙衫,爱跟您抢糖葫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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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像被冻住的湖面。他转身往内室走,脚步有些踉跄,永琰连忙跟上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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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的桌上摆着个酒坛,旁边放着块啃了一半的海棠酥,甜腻的香气混着酒气,呛得人喉咙发紧。弘昼抓起酒坛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打湿了衣襟上的寿字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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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昼</span>那丫头……</p>
他抹了把嘴,眼睛忽然红了,<span>弘昼</span>从小就霸道!我攒了半个月的月钱买的糖葫芦,她抢过去啃了两口,说‘七哥我不爱吃核,给你’,剩下的全是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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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海棠酥上,洇出小个深色的痕。<span>弘昼</span>她绣的荷包针脚歪得像虫爬,偏要塞给一个人,说‘比宫里的好’。那个人,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天天揣在怀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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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昼</span>她生你那天</p>
弘昼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像被什么堵住,<span>弘昼</span>我冲进翊坤宫,看见她疼得蜷缩成一团,嘴唇咬出了血,却还跟我说‘七哥,我没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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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琰的眼眶热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七叔总爱办丧事,总爱喝酒——那些荒唐的背后,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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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后……”永琰的声音有些抖,“是不是很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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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猛地灌了口酒,酒坛“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碎瓷片溅了一地。<span>弘昼</span>不疼!</p>
他嘶吼着,眼睛红得像要滴血,<span>弘昼</span>她笑着呢!她说‘七哥,这次我赢了,比你先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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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蹲在地上,像个迷路的孩子,双手抓着头发,肩膀剧烈地耸动:<span>弘昼</span>可我不要这种赢!我要她跟我抢海棠酥,要她往我衣襟上抹胭脂,要她喊我七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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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琰站在一旁,看着七叔崩溃的模样,看着养心殿里皇阿玛紧锁的眉头,忽然觉得心口那片模糊的影子,慢慢清晰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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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额娘,曾是那样鲜活的女子,像春日的海棠,热烈过,也凋零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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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王府时,暮色已经漫了上来。永琰抬头望向紫禁城的方向,那里的宫墙巍峨,困住了他的额娘,也困住了皇阿玛和七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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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了摸腰间的暖玉,玉面温润,像是还带着额娘的体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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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记不清具体的模样也没关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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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把皇阿玛的温柔,七叔的疼惜,都好好收着,那里面,藏着一个完整的额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