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银丝炭烧得正旺，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景娴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手里捏着本翻旧了的《女诫》，目光却落在小腹上，那里平坦得像块刚碾过的玉，可她指尖划过布料时，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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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李院判来了。”碧月轻手轻脚地进来，手里捧着个锦盒，里面是刚炖好的燕窝，冒着袅袅热气。自上次郭贵人被罚后，宫里安生了不少，可景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太医院的人按例来请脉，李院判把完脉，眉头皱得像团乱麻，说她身子底子还是虚，得接着调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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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院判背着药箱进来，脸色比上次好看了些，却还是透着股小心翼翼。他给景娴请了安，指尖搭上她的腕脉，眼睛闭着，手指轻轻跳动，暖阁里静得能听见炭火爆裂的轻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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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帕角都被绞出了褶子。这三年来，弘历几乎夜夜宿在坤宁宫，太医院的助孕汤换了一副又一副，药味苦得能渗进骨头里，可她的肚子就是没动静。郭贵人那句“没生下一儿半女”像根刺，扎得她夜里总睡不安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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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碧月忍不住问，声音压得低低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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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院判猛地睁开眼，瞳孔骤缩，手一抖，差点从脉枕上滑下来。他又仔细把了半刻，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抖得像筛糠，却带着抑制不住的狂喜：“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您……您有孕了！已经快两个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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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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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手里的《女诫》掉在地上，书页散开来，像只展翅的白鸟。她愣住了，指尖悬在半空，半天没敢落下，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有孕了？那个喝了无数苦药、盼了无数个日夜的孩子，真的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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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碧月吓得脸都白了，还以为她不高兴，“您……您怎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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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缓缓低下头，指尖轻轻落在小腹上。那里还是平的，可她仿佛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悸动，像春蚕啃食桑叶，轻得几乎不存在，却又真实得让她心口发颤。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了，只有眼眶慢慢热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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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擂鼓似的，震得窗棂都在响。弘历掀着帘子冲进来，龙袍的下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他头发都有些散乱，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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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景娴！李玉说……说你……</p>
他喘着粗气，话都说不完整，眼睛亮得像两盏灯笼，死死盯着景娴的小腹，<span>弘历</span>是真的吗？你有孕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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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院判连忙磕头：“回皇上！是真的！娘娘已有两个月身孕，脉象平稳，是位有福气的小主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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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两个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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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喃喃自语，忽然像疯了似的大笑起来，一把将景娴从榻上抱起来，转了个圈。景娴吓得惊呼一声，连忙搂住他的脖子，耳边是他震耳欲聋的笑声，带着浓浓的哽咽，烫得她耳廓发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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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朕有孩子了！朕和娴儿有孩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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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着她，在暖阁里转了好几个圈，龙袍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闪得人眼晕，<span>弘历</span>太好了！真是太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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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被他转得头晕，却没挣扎。她靠在他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擂鼓似的心跳，能感觉到他手臂的颤抖——那是极致的喜悦，是压抑了太久的期盼，浓得化不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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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年，他为了她，拒绝了所有朝臣塞来的秀女；为了让她怀上孩子，亲自盯着太医院煎药，苦得他皱眉头的助孕汤，却逼着她每天喝两碗；为了陪她，常常推掉深夜的奏折，只在坤宁宫安歇……他的爱意，炽热得像团火，烧得她有时候都觉得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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