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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沅接过酒杯，刚要谢恩，却见太后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榜眼身上，问起了江南的水利。那语气自然得很，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凝滞，不过是旁人的错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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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的歌舞又起，丝竹声掩盖了所有心思。景娴看着舞姬旋转的身影，忽然想起傅恒送她的那支银镯子，被她扔进火盆那天，也是这样的夜晚。火苗舔舐银器的声音，像极了少年人压抑的心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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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永璂凑过来，低声说，“这毕沅确有才华，儿臣打算让他入翰林院，跟着和珅学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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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端起茶盏，掩住嘴角的笑意：<i>钮祜禄景娴</i>你是皇上，自己定夺便是。只是和珅性子活络，毕爱卿是寒门出身，让他多学学怎么在官场里站稳脚跟。</p>
她顿了顿，补充道，<i>钮祜禄景娴</i>别让他卷进那些弯弯绕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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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璂愣了愣，随即明白了。额娘这是在护着毕沅？可看她刚才的样子，明明对这人没什么特别的。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看到额娘对着一幅画发呆，画里的少年眉眼清朗，李玉说那是傅恒舅舅。那时他不懂，现在看着毕沅，忽然懂了——有些念想，就算烧了镯子，也烧不掉，只是藏得深了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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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沅捧着酒杯退下时，忍不住又看了眼宝座上的太后。她正侧着头听皇上说话，鬓角的珠花在烛火下泛着柔光，侧脸的轮廓孤高而温和，像幅看不透的画。他不知道，自己这张酷似傅恒的脸，在她心里，不过是惊鸿一瞥的影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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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感觉到那道目光，却没回头。她想起弘历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娴儿，朕知道你怨朕，可朕若不把傅恒派去金川……”后面的话被咳嗽打断了，可她懂。他不是怕傅恒抢了她，是怕她跟着傅恒，会卷入更凶险的漩涡。这深宫虽冷，却能护她周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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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夜深了，要不要先回慈宁宫？”李玉的声音带着关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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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摇摇头，看着殿外的月光。那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她的衣摆上，石青色的常服上绣着暗金色的凤凰，在月光下若隐若现。<i>钮祜禄景娴</i>再等等</p>
她说，<i>钮祜禄景娴</i>看他们跳完这支《霓裳羽衣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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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当年弘历为她编的舞，傅恒还偷偷学过，在海棠树下跳给她看，笨拙得像只刚学飞的鸟。那时的月光也是这样，把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她以为能一直这样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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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终究是回不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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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沅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后，像一滴墨融进了清水里。景娴的目光落在那扇关上的殿门上，忽然轻轻笑了。像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宫里的人，来了又走，像花开花落，谁也留不住。她能守住的，只有永璂，只有这江山，这就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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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看着太后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忽然觉得，这满殿的繁华，都不如她眼里那点释然来得动人。当年先帝爷没说错，他的娴儿，从来都不是困在情爱里的女子。她的心太大，装得下少年心事，装得下帝王痴缠，更装得下这万里江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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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竹声渐歇，宫宴散了。景娴在李玉的搀扶下走出乾清宫，夜风吹起她的衣摆，带着海棠花的香气。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忽然想起傅恒送她的那支海棠，早就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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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有些人，早就成了过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