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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明慧跪在墓前,额头抵着冰凉的石板,“您还记得吗?小时候我总问您,为什么不喜欢阿玛送的珠翠。您当时没说话,只是摸着这纸包,眼里的光像星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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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又开始下了,细细密密的,打在海棠花瓣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明慧想起去年春天,母亲坐在轮椅上,望着满林的海棠花,忽然说:“这花要是早开三十年,该多好。”那时她不懂,现在看着墓碑上母亲的名字,突然懂了——母亲说的不是花,是没能重来的青春,是没能与傅恒共赴的约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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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玛用一生的愧疚和守护,给了母亲一份安稳的余生,却终究没能填补她心里的空缺。他把王府的地契铺子全转到母亲名下,遗嘱里写“若有人欺辱她们母女,魂灵不散”,甚至在明慧出嫁时,还托人送来一箱他亲手刻的木簪,说“让明慧带着,就当阿玛还在”。可这些沉重的好,终究抵不过母亲心底那点遗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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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愿意和阿玛合葬,女儿懂了。”明慧的声音被雨声打湿,带着种释然的轻,“您不是恨他,只是不想再被谁困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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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这纸包的模样,指节都泛白了,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是她对傅恒的念想,是对青春的回望,是她作为“景娴”,而非“和亲王府福晋”的最后一点痕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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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阳光从云层里钻出来,透过海棠花的缝隙,在墓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慧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动作像极了母亲当年拂去发间花瓣的样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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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她望着墓碑,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却带着笑,“您自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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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穿过海棠林,花瓣簌簌落下,像场温柔的雪,落在墓碑上,落在明慧的发间,也落在远处弘昼的陵寝方向。那座孤零零的坟茔里,躺着个用一生赎罪的男人,他没能得到她的原谅,却或许能在这一刻,听见这声迟来的和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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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慧转身往回走,脚步轻快了许多。她知道,母亲终于可以像这海棠花一样,在阳光下自由地开落,不必再记挂谁的愧疚,不必再背负谁的遗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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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片海棠林,会年复一年地开花,替她守着这份迟来的自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