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像是要炸开,太阳穴突突地跳,每一下都牵扯着后脑勺的筋络,疼得弘昼倒抽一口冷气。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晨光从窗缝里钻进来,晃得他又赶紧闭上眼,喉间涌上一股混杂着酒气的酸腐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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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昼</span>该死……</p>
他低骂一声,抬手按在额头上,指腹触到滚烫的皮肤,才惊觉自己宿醉得厉害。可这醉意里,又裹着些别的什么,像是有团火还在五脏六腑里烧,烧得他四肢百骸都透着股异样的酸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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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他的寝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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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尖萦绕着的,除了他自己身上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梨花白酒气,还有一种清幽的、带着甜意的香气——是景娴常用的玉兰香膏味。这味道他太熟悉了,熟悉到闭着眼都能想起她往耳后抹香膏时,指尖划过细腻肌肤的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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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香气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和他的酒气缠在一处,像根无形的锁链,把他牢牢捆在这张陌生的床榻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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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猛地睁开眼,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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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的锦被凌乱不堪,散落在床脚的,除了他自己那件玄色常服,还有一抹月白——那是景娴的衣裳。衣摆处沾着深色的酒渍,领口被撕扯得变了形,露出里面衬着的水绿色中衣碎片,像只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玉兰花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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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像是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混沌的意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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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昨夜的暴雨,想起自己揣着酒坛撞碎偏殿的宫门,想起侍卫惊恐的脸。然后是她——景娴瘫在地上,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尾湿漉漉的,抓着他的袖口低低地唤“七哥,好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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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的灼人温度,她无意识蹭过来的柔软,她发间散落在他手背上的清香……还有他自己失控的喘息,被酒精烧糊涂的理智,以及最后垂落的帐幔里,那片让他彻底沉沦的黑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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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昼</span>不……不会的……</p>
弘昼的指尖开始发抖,他猛地坐起身,锦被从肩头滑落,露出的胸膛上还留着几道浅浅的抓痕,那是昨夜她无意识挣扎时留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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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痕迹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心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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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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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景娴啊。是他从小护着长大的妹妹,是他藏在玩笑话里不敢说出口的念想,是连碰一下都怕碰碎了的人。他明明是想救她的,听说她被弘历禁足,听说纯妃在她宫里转了好几圈,他才喝了酒壮胆闯进来,想带她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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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做了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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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借着酒意,借着她被药物迷乱了神智,做了这等禽兽不如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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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让他几乎窒息。他踉跄着想要下床,脚刚沾地就一阵发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凉的青砖上,膝盖磕出沉闷的响声,他却感觉不到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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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扫过床尾,那里叠着一方素色的帕子,边角处隐约透着点刺目的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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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颜色像针一样扎进他眼里,让他瞬间想起小时候,景娴爬树掏鸟窝摔下来,膝盖磕出的血就是这样的红。那时他吓得魂飞魄散,抱着她往太医院跑,一路喊着“娴妹妹别怕,哥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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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这抹红,是他亲手给她添的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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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昼</span>我混蛋……我他娘的就是个混蛋!</p>
弘昼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力道重得让脸颊瞬间麻了,嘴角渗出血丝。可这点疼,哪里比得上心里的惊涛骇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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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景娴的骄傲。她是钮祜禄家的嫡女,是太后的亲侄女,骨子里带着世家贵女的矜贵,连走路都要提着裙摆,生怕沾了半点尘土。她那样看重名节,连和傅恒多说几句话都会脸红,如今被他这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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