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风沙还嵌在傅恒盔甲的缝隙里，血腥味混着硝烟气，在乾清宫暖阁里格格不入。他单膝跪地，玄色战袍下摆沾着未褪的泥渍，却依旧脊背挺直，像柄刚饮过血的长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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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富察傅恒</span>臣富察傅恒，幸不辱命，准噶尔已平。</p>
他的声音带着久居苦寒之地的沙哑，头盔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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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指尖摩挲着明黄奏折的边缘，目光落在傅恒那张被风霜刻出棱角的脸上。这孩子才二十五岁，眉眼间却已有了久经沙场的沉凝，倒比京城里那些养尊处优的皇子更像个真正的男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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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傅恒啊</p>
弘历放下奏折，语气里带着难得的温和，<span>富察傅恒</span>你平定西北，拓土千里，是我大清的功臣。想要什么赏赐？爵位、良田、美人，尽管开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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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的空气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开的轻响。傅恒深吸一口气，盔甲的铁片摩擦着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抬起头，那双曾映着少年意气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戈壁的月光与风沙，只剩下执拗的恳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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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富察傅恒</span>回皇上，臣别无所求。</p>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竟有些发颤，<span>富察傅恒</span>只求皇上恩准，让臣......见景娴一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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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两个字，像投入静水的石子，在弘历眼底漾开复杂的涟漪。他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的扶手上，雕花的金龙在烛火下明明灭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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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明镜似的。谁不知道富察家的二公子和钮祜禄家的小姐曾是京城里人人称羡的一对？那年傅恒出征前，还偷偷托人给景娴送过支白玉簪，说是等凯旋就求皇上赐婚。可谁能料到，中间会杀出个纯妃，闹出偏殿那桩龌龊事，最后景娴竟被太后指给了弘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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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你可知她如今是......</p>
弘历的话没说完，就被傅恒打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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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富察傅恒</span>臣知道。</p>
傅恒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连带着肩膀都在微微颤抖，<span>富察傅恒</span>臣知道她是和亲福晋，可皇上，臣与她自幼相识，她......她等了臣三年。如今臣回来了，只想看她一眼，看她是否安好。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臣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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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哽咽在喉咙里，那双在战场上斩将夺旗的手，此刻竟控制不住地发抖。沙场上的刀光剑影没让他退缩，可一想到景娴可能憔悴的模样，他的心就像被马蹄碾过般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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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的荒唐。他叹了口气，目光掠过傅恒肩上那道还未完全愈合的刀疤——那是为了掩护主力撤退，被准噶尔的骑兵砍的，深可见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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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你啊......</p>
弘历摇了摇头，语气里有惋惜，也有几分动容，<span>弘历</span>起来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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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一愣，随即狂喜爬上脸颊，连带着耳朵都红了：<span>富察傅恒</span>皇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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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朕准了。</p>
弘历拿起朱笔，在奏折上落下朱批，<span>弘历</span>但有一条，见了面，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里有数。</p>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span>弘历</span>别让他难做，也别让景娴为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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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傅恒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闷响：<span>富察傅恒</span>谢皇上恩典！臣......臣谨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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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和亲王府时，景娴正在看江南盐道的卷宗。青禾捧着茶盏的手一抖，碧螺春洒在描金的茶盘上，洇出深色的水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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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青禾的声音带着惊慌，"傅恒大人......回朝了，还求了皇上恩典，要来见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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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翻卷宗的手指停住，宣纸上"盐引亏空"四个字刺得她眼睛生疼。她慢慢抬起头，铜镜里的女人脸色苍白，唯有眼底那点光，亮得惊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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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知道了。</p>
她放下卷宗，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i>钮祜禄景娴</i>备茶吧，既然是皇上恩准的，总不能失了礼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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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禾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心里却直打鼓。谁都知道傅恒在主子心里的分量，当年傅恒出征，主子把他送的那支白玉簪贴身戴了三年，直到倚梅园那晚才不慎遗失。如今这两人见面，怕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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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弘昼掀帘进来了。他刚从军机处回来，身上还带着墨香和寒气，看见景娴，脸上的倦意立刻散去，大步走到她身边，习惯性地先摸了摸她的小腹：<span>弘昼</span>孩子今日闹不闹？方才在宫里听说傅恒回来了，想必你也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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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弘昼的眼底没有丝毫怒意，反而带着一种她读不懂的温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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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昼</span>皇上准了他来见你。</p>
弘昼拿起桌上的蜜饯，挑了颗话梅递到她嘴边，<span>弘昼</span>见见也好，有些事，总得说清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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