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p>
赵空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上惯有的那种大大咧咧、混不吝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复杂。</p>
眉头紧锁,仿佛压着千斤重担,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咋呼与活力,沉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疲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了内心的理解。</p>
他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某种精气神,步履略显拖沓。</p>
“老赵,怎么样?”红缨第一个按捺不住,猛地摘下另一边耳机,急切地问。</p>
赵空城没说话,只是拖着步子走到沙发旁,像卸下重担般重重地坐了下去。老旧的沙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p>
他用力地搓了把脸,仿佛要抹去某种无形的疲惫和挫败感,声音低沉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那小子……不加入。”</p>
“不加入”三个字,像三块冰冷的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p>
这个结果,似乎并未出乎所有人意料——一个刚刚从十年黑暗和一年“治疗”中挣脱出来的少年,骤然获得力量,又骤然被卷入守夜人的世界,迟疑和拒绝几乎是本能。</p>
但当赵空城亲口说出来,明确无误地宣判了这个结果时,事务所内的气氛还是明显地向下一沉。一种微妙的失望和某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交织在一起。</p>
“他的理想……”素清盈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滑过玉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也精准地点破了核心。</p>
她的目光穿透空气,落在赵空城那张写满复杂的脸上,那双墨玉般的眸子仿佛早已洞穿了时空,看到了那场谈话的每一个细节,看透了林七夜灵魂深处的抉择。</p>
“和我们不一样,对吧,老赵?”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她的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自然法则。</p>
赵空城抬起头,对上素清盈那双仿佛能映照人心最深角落的墨玉眸子,脸上挤出一个极其苦涩的笑容,沉重地点了点头:</p>
“是……我跟他说了半天守夜人的责任、使命、历史……</p>
但他……就那样平静地看着我。不是抗拒,不是恐惧,就是一种……很深的平静。”赵空城的眼神有些恍惚,似乎在努力复刻林七夜当时的眼神和语气。</p>
那眼神里有磐石般的坚持,有挥之不去的疲惫,更有一种超乎他十七岁年纪的通透与清醒:</p>
“他说,‘我知道你们在做很伟大的事。守护城市,对抗‘神秘’,很了不起。’” 赵空城的声音模仿着林七夜的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我……我只想守护好我的那个小家。’”</p>
“‘我的理想很小,就是保护好我的姨妈,照顾好我才上初中的表弟。让他们能平平安安地生活,不用担惊受怕,不用再经历……那些。’”</p>
“那些”两个字,赵空城说得异常含糊,却沉重地砸在每个人心上——那是指什么?是林七夜七岁时“看见天使”后的遭遇?是精神病院里的一年“治疗”?是十年盲眼的无边孤寂?</p>
“‘你们守护的是整座城市,整片天空。而我……’”赵空城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温柔,“‘只想守好家里的那盏灯。’”</p>
守护……小家。</p>
姨妈……表弟……家里的那盏灯。</p>
这些词汇,朴素、具体、微小到尘埃里。没有宏大的叙事,没有崇高的宣言,只有人间烟火里最朴素的温暖与牵挂。</p>
它们像最轻柔却最坚韧的春风,悄无声息地吹散了所有关于“大义”、“责任”、“使命”的宏大命题构筑起来的无形壁垒。</p>
陈牧野他抱着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的队员们,看着赵空城,也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个只想守护一盏灯的倔强少年。</p>
他们,136小队的每一个成员,是行走在刀锋上的守夜人。</p>
他们的信念早已熔铸进骨血——“守护大夏”、“横刀向渊”、“血染天穹”。</p>
他们习惯了将自身视为黯夜中的利刃,是注定要在黎明前消逝的星辰,随时准备为身后那片万家灯火流尽最后一滴血。他们的世界,充满了常人无法想象的波澜壮阔与残酷牺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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