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卷着冰碴子撞在羚角号的舷窗上，发出“噼啪”的脆响，像有人在用指甲反复刮擦金属。雷狮坐在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目光却没落在控制台的星图上，屏幕里闪烁的坐标明明指向蚀骨组织的下一个据点，他的视线却总不由自主地飘向西北方，那个被风雪淹没的冰原角落。</p>
“老大，航线该调整了。”卡米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走神，少年捧着热可可，瞳孔里映着星图上跳动的红点，“再往北飞就要进入元力乱流区了。”</p>
雷狮“嗯”了一声，手指在控制杆上悬了半秒，最终还是把航线往西北方向偏了三度。“绕点路。”他说得漫不经心，雷神之锤在一旁的挂钩上轻轻晃动，紫色的电流泄出一丝，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焦痕，“看看那片冰原的封印稳不稳。”</p>
帕洛斯靠在舱壁上，指尖转着硬币，闻言低笑一声：“老大什么时候关心起圣裁者的活儿了？上次在训练场，是谁说‘神的傀儡多管闲事’来着？”</p>
“闭嘴。”雷狮没回头，耳根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被垂落的黑发遮住，“我是怕蚀骨的余孽没清干净，回头又得我们来收拾烂摊子。”</p>
佩利趴在旁边的货箱上，重力球滚到脚边，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啃着能量棒，含混不清地说：“那个女的很厉害啊，比格瑞还能打！她的鞭子开花的时候好好看，像老大你上次在黑市拍的那颗星钻。”</p>
“没眼光。”雷狮斥了一句，心里却莫名想起筱竹手腕上的花印。</p>
羚角号在冰原上空盘旋了两圈，除了翻涌的雪雾和偶尔闪过的极光，什么都看不见。卡米尔的终端依旧是乱码，连元力探测器都只能捕捉到一片混沌的白噪音。</p>
“封印很稳定。”卡米尔收起仪器，“她的潮霜在冰原边缘形成了共振带，风雪都绕着走，说明……”</p>
“说明她比我们想的更靠谱。”雷狮接过话头，突然推开车门，“下去看看。”</p>
四人踩着积雪落在冰原上时，风似乎真的小了些。玄冰依旧矗立在原地，表面的冰晶花纹在极光下流转，像一层流动的铠甲。卡米尔蹲下身，指尖触到冰面，突然“咦”了一声。</p>
“怎么了？”雷狮凑过去。</p>
“这里有残留的元力波动。”卡米尔指着冰缝里的一抹淡蓝，“不是潮霜，是……”他顿了顿，从背包里掏出个小巧的分析仪，“是星蚕丝燃烧后的痕迹。”</p>
帕洛斯的影子立刻钻进冰缝，片刻后拖出一小截焦黑的丝线。那丝线细如发丝，却异常坚韧，烧过的断口处还凝着点银白色的冰晶。“是芜春鞭的线。”他捻起丝线，眉头微蹙，“她好像在这里动用过全力，连鞭子的核心线都受损了。”</p>
雷狮的目光落在玄冰中央，那里的蚀心晶虽然被冰封，边缘却残留着几道极细的裂痕，像是被某种锐器硬生生劈开的。他想起筱竹覆在冰上的左手，指节泛白，连带着腕间的印记都黯淡了几分。</p>
“老大，你看这个！”佩利突然举着块碎冰跑过来，冰里冻着半片银色的铃铛碎片，上面还缠着几根银线，“是那个女的鞭子上的铃铛！”</p>
雷狮接过碎冰，指尖的温度让冰层慢慢融化。铃铛碎片上刻着细密的纹路，不是装饰，倒像是某种元力传导阵。他突然想起训练场那次，筱竹的铃铛响过后，佩利的重力场就出现了松动。</p>
“走了。”雷狮将碎片揣进怀里，转身走向飞船，“该去下一个据点了。”</p>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说话。帕洛斯的硬币转得慢了，卡米尔的本子上多了一页关于“铃铛纹路”的草图，佩利则盯着窗外的冰原，突然说：“下次见到她，要不要把碎片还回去？”</p>
雷狮没回答，只是摩挲着怀里的碎片，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料渗进来，却没让他觉得冷。</p>
三天后，大赛基地的维修区炸开了锅。</p>
起因是佩利在清理重力球时，不小心把元力增幅器的碎片溅进了熔炉，引发了小规模的元力爆炸。虽然没伤人，但熔炉里正在修复的几件参赛武器被波及，其中就包括凌烬送修的裂穹剑。</p>
“海盗团的人就没一个懂规矩的吗？”凌烬的怒吼几乎掀翻维修站的屋顶，裂穹剑的剑鞘被炸出个缺口，里面的红光不安地跳动着，“这要是伤了工匠，我拆了你们的羚角号！”</p>
雷狮靠在门框上，抱着胳膊看戏：“多大点事，赔你个新的不就行了？”</p>
“你赔得起吗？”凌烬的剑指向雷狮的喉咙，“这剑鞘里嵌着星兽的灵骨，全大赛就一块！”</p>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时，一道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吵什么。”</p>
筱竹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刚修好的芜春鞭，末端的新铃铛泛着柔和的光，显然是用特殊材料重铸的。她看到雷狮时愣了一下，随即目光落在裂穹剑的缺口上，眉头微蹙：“元力爆炸？”</p>
“还不是这群海盗……”凌烬的话没说完，就被筱竹抬手打断。</p>
“我能修。”她走到裂穹剑前，指尖抚过缺口，潮霜悄然运转。寒气覆盖在剑鞘上，那些被炸碎的灵骨粉末在寒气中重新凝聚，顺着剑鞘的纹路慢慢爬升，像有生命般填补着缺口。</p>
凌烬的眼睛亮了：“你的潮霜还能这么用？”</p>
“灵骨遇寒会收缩，遇热会膨胀。”筱竹的声音很轻，专注地调整着寒气的浓度，“用潮霜之力固定粉末，再用星蚕丝浆粘合，能恢复九成。”</p>
雷狮看着她的侧脸，阳光透过维修站的天窗落在她发梢，那截缠着绷带的左手格外显眼，撑裂的伤口，还没好利索。他突然想起怀里的铃铛碎片，下意识地摸了摸。</p>
“好了。”筱竹收回手，剑鞘上的缺口已经消失，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白痕，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转身时，手腕上的金纹闪了闪，正好对上雷狮的目光。</p>
两人都顿了一下，空气里突然多了点微妙的沉默。</p>
“那个……”佩利突然凑过来，手里拿着个小盒子，“这个给你。”里面正是那块冻着铃铛碎片的冰，被他小心翼翼地保存在元力保温盒里。</p>
筱竹看着碎片，又看了看佩利，眼底闪过一丝诧异。</p>
“冰原上捡的。”雷狮开口，语气尽量随意，“看像是你的东西。”</p>
筱竹接过盒子，指尖触到碎片的瞬间，她腕间的花印与铃铛产生了共鸣。她抬头看向雷狮，目光里少了几分警惕，多了点别的什么，像冰雪初融时的水光。</p>
“谢谢。”她轻声说，将盒子收进背包，“这个碎片对我很重要。”</p>
“小事。”雷狮别开视线，耳根又开始发烫，“下次别把东西乱丢。”</p>
“我没有……”筱竹想解释那是硬拼时被震碎的，却见雷狮已经转身往外走，佩利和帕洛斯跟在后面，卡米尔经过时，还朝她点了点头，蓝色的瞳孔里带着点了然的笑意。</p>
凌烬捅了捅筱竹的胳膊，挤眉弄眼：“海盗团的老大对你好像不一样啊。”</p>
筱竹转身去拿芜春鞭：“别瞎说。”</p>
羚角号的休息室里，佩利正缠着卡米尔问：“老大刚才是不是脸红了？”</p>
卡米尔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认真地在本子上写：【老大对圣裁者筱竹的关注程度上升至70%，建议新增“避免在她面前炸东西”条例。】</p>
帕洛斯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飞过的流星，突然笑了：“看来冰原上的那点余温，比我们想的要烫啊。”</p>
驾驶座上，雷狮把玩着雷神之锤，目光却落在星图上那个被圈起来的冰原坐标上。那里的风雪还在继续，玄冰上的封印纹丝不动，只是没人知道，在那片冰封的土地深处，有某种比极光更暖的东西，正在悄悄蔓延，像初春的第一缕阳光，落在厚厚的积雪上，带着点笨拙的、却又无法阻挡的温度。</p>
他想起筱竹接过碎片时的眼神，清澈里藏着点惊讶，像被投入石子的冰湖。雷狮突然低笑一声，指尖的电流窜出，在控制台的星图上，给那个冰原坐标画了个小小的金色花印。</p>
“下一站，星霜遗迹。”他突然说，雷神之锤的电流在掌心欢快地跳动，“听说那里的春天，会开一种冰蓝色的花。”</p>
卡米尔的笔尖顿了顿，在本子上添了一句：【目的地变更，疑似与“金色花印”相关。】</p>
帕洛斯的硬币转得更快了，影子在墙上晃出个促狭的笑。佩利则欢呼起来：“有花看？比打架好玩吗？”</p>
雷狮没回答，只是望着星图上的花印，眼底的紫色电流里，第一次染上了点冰雪融化后的、柔软的光。</p>
冰原上的风雪依旧，却好像不再那么冷了。因为有些相遇，就像落在冰面上的火星，起初只是一点微末的暖，慢慢就烧出了一片足以融化整个冬天的余温。</p>
圣裁殿的钟声敲过三下时，安迷修终于在审判庭的大理石地面上停住。瞳孔扫过端坐的四位圣裁者，最终落在正中央的筱竹身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