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王默那一瞬间,水清漓感觉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又猛地松开。五十多年来日复一日的枯坐、在冰殿里对着她沉睡的面容一遍遍注入灵力的疲惫,在她睁眼的刹那尽数化作滚烫的潮水,直冲眼眶。他几乎是本能地俯下身,动作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与小心翼翼,将她轻轻拥进怀里。</p>
他的怀抱微凉,带着水元素特有的清冽气息,却又裹着极致的温柔,像是怕碰碎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王默还没完全清醒,脑袋昏沉沉的,鼻尖萦绕着陌生又莫名让人心安的气息,她下意识地动了动,却被抱得更紧了些。</p>
“爹爹。”</p>
清脆的少年声在一旁响起,带着几分小得意。水依恒穿着一身湖蓝色的短衫,眉眼间既有水清漓的清冷轮廓,又带着王默的柔和线条。他凑到旁边,小手轻轻拉了拉水清漓的衣摆,“我说过娘亲会醒的吧,你昨天还在冰殿里皱着眉,吓得颜爵叔叔他们都不敢靠近。”</p>
水清漓这才稍稍松开怀抱,低头看向怀里的人。王默正仰着脸看他,眼里满是茫然,像是迷路的孩子望着陌生的景致。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还有些沙哑:“你……是谁?”</p>
那三个字像细小的冰刺,轻轻扎在水清漓心上。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指尖抚过她额前的碎发,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琉璃。水依恒在一旁小声补充:“娘亲,他是爹爹呀。不过……娘亲好像不记得事情了。”</p>
王默眨了眨眼,视线在水清漓那张俊美得近乎不真实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转向水依恒,眼里的迷茫更甚。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人对自己的亲近,也能从心底里升起一种莫名的信赖,可关于他的记忆,就像是被浓雾笼罩的湖面,什么都看不清。</p>
水清漓看着她懵懂的模样,眼尾的红意又深了些,却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温和:“没关系。”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那里的温度比沉睡时暖了许多,是鲜活的、真实的温度,“我有足够的时间,等你想起来。”</p>
没有人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时,心底藏着怎样复杂的情绪。他既盼着她能记起过往——记起在人间的雨天里共撑一把伞,记起在仙境花海中并肩看落英,记起他们曾为彼此不顾一切的模样;可他又偷偷庆幸着她的遗忘。</p>
他忘不了自己被黑暗力量裹挟时,那双曾看向她的、充满戾气的眼睛;忘不了她为了拯救世界,浑身是伤地倒在他怀里,气息微弱;忘不了她沉睡的前一夜,还在梦里呢喃着“人类世界的花该开了”,语气里满是对人间的牵挂。那些疼苦,那些挣扎,那些他没能护好她的瞬间,是他心头萦绕了五十多年的刺。</p>
忘了也好。他想。忘了那些刀光剑影,忘了那些生离死别,忘了他曾带给她的伤害,只记得往后的日子里,他会用所有的温柔,护她安稳。</p>
王默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情绪,虽然不懂,却莫名觉得心头一软。她试探着开口,声音轻轻的:“你真的是我……老公?”</p>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这个称呼陌生又熟悉,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脱口而出时,带着几分人类世界独有的亲昵。她沉睡了五十多年,可灵魂深处那些作为“王默”的记忆碎片,似乎还残留着人间的温度——那些在学校里和同学打闹的日子,那些和妈妈一起吃晚饭的夜晚,还有那些……她似乎曾用这个称呼,叫过眼前这个人。</p>
水清漓也愣了,随即,一抹极淡的笑意漫过他清冷的眉眼,像是冰雪初融时,湖面泛起的第一圈涟漪。他握着她的手,指尖轻轻收紧:“嗯,我是。”</p>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颜爵标志性的折扇轻摇声:“水王子,可算让我们逮着你了——”话音未落,灵犀阁的众人已经涌了进来。</p>
颜爵走在最前面,平日里总是挂着慵懒笑意的脸上,此刻满是真切的激动,连耳尖都泛着红。庞尊手里还攥着一个刚凝结的电光球,看到玉床上的王默时,手一抖,电光球直接化作细碎的光点散了;毒夕绯摘下了脸上的面具,眼底的惊讶藏都藏不住;还有司仪严爵,手里的灵犀令牌都差点没拿稳。</p>
“醒了!真的醒了!”颜爵快步走到床边,折扇指着王默,语气里满是感慨,“丫头,你可是睡了五十多年,再睡下去,人间的桃树都轮着开了五十次花了。”</p>
庞尊瓮声瓮气地补充:“就是,当年你沉睡的时候,那小子都还没成行呢。”他抬手比划了一下水依恒刚出生时的模样,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现在都长这么高了。”</p>
毒夕绯走到王默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柔和:“回来就好。这些年,水清漓可没少为你费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