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莲花楼外的梧桐叶落了一地金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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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万圣道一战已过去半月，绵绵的烧退了，人却变得格外嗜睡。她每日要睡足五个时辰，醒着的时候也是懒洋洋的，像只没睡醒的猫，靠在李莲花怀里，连糖糖都懒得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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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起初以为她只是累着了，毕竟那天吸了太多怨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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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直到他发现，绵绵的掌心开始浮现淡淡的金色纹路，像血管一样，从手腕蜿蜒到指尖，时隐时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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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口一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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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普通的纹路，是本源透支的征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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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本源是何等强大的力量？绵绵不过三岁半，身体如琉璃般脆弱，如何承受得起连续两次的大规模净化？万圣道的怨气、王青的邪念、金满堂的执念……那些东西被她吸进去，本该由天道老爹出手化解，可绵绵太心急，怕他们担心，竟自己偷偷消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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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骗子，"李莲花心疼得捏紧她的手，"谁让你乱吸收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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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迷迷糊糊地睁眼，小脸蛋苍白得透明，却还冲他笑："哥哥……崽崽没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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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事？"李莲花声音发颤，"你的本源都裂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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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口的锦鲤印记在发烫，那是绵绵在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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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痛得十分之一，已是钻心，那绵绵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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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该有多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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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老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只有他能听见："小子，我闺女两次为你拼命，本源出现裂痕。再这么下去，她撑不过三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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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如遭雷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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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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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她有漫长的一生，有无数个三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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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天道告诉他，只剩下三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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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补？"他咬牙问，"怎么补她的本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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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不了，"天道老爹的声音难得严肃，"除非她完成渡劫任务，回归天道本体，重塑本源。否则，每用一次，她就弱一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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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别让她用！"李莲花吼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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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了算？"天道老爹冷笑，"她是为了谁？为了你这个碧茶毒入骨的废人！为了那个一身刀煞的疯子！为了那个半吊子的天机少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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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疼你们，舍不得你们痛，所以自己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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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你问问你自己，配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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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老爹的声音消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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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李莲花一个人，抱着绵绵，在秋风中，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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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配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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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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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李莲花，是个等死的废人，是个江湖骗子，是个连自己都护不住的累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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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绵绵，把他当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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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的命，看得比自己的本源还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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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绵绵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伸出小手，摸他的脸，"哥哥怎么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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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这才发现，自己竟流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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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哭，"他抹去眼泪，笑，"是风吹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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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骗人，"绵绵嘟囔，"风不吹进眼睛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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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挣扎着坐起来，小脸蛋靠在他心口，听着他的心跳："哥哥怕怕……怕崽崽飞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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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全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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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抱紧她，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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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不怕，"他轻声说，"哥哥会想办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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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李莲花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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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整夜整夜地练功，碧茶毒发作也不停，用剧痛刺激经脉，强行提升内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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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研究《本草纲目》之外的禁书，寻找能压制本源损耗的方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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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给绵绵做更精细的饭菜，每一道菜都加了补身的药材，哪怕他自己吃得味同嚼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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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变得……沉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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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抱着绵绵晒太阳，不再陪她追蝴蝶，不再在她撒娇时说叠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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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开始躲着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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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绵绵醒来，习惯性地抱住李莲花大腿："哥哥，饿饿，饭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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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却推开她，声音冷淡："自己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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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愣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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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从没推开过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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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迈着小短腿跟过去，抱着他的腰："哥哥，崽崽要抱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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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空。"李莲花转身去煎药，不看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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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的小嘴瘪了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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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多病看不下去了："李莲花，你发什么神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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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神经，"李莲花声音平静，"她只是太黏人，需要独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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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三岁半！"方多病吼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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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岁半，也该懂事了。"李莲花说完，端着药碗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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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绵绵站在原地，小肩膀一抽一抽，却硬是不让眼泪掉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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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多病心疼地抱起她："绵绵不哭，你哥哥最近……压力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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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不要崽崽了……"绵绵小声说，眼泪终于掉下来，"哥哥……嫌崽崽麻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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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方多病急得不行，"他怎么会嫌你麻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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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绵绵不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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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感觉到，哥哥在疏远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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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疏远，像一根细针，扎在她心口，比本源裂了还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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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飞声也察觉到了不对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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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到李莲花，开门见山："你什么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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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意思，"李莲花煎药，头也不抬，"让她学会不依赖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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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三岁，不是三十岁。"笛飞声冷声道，"你不怕她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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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几回，就习惯了。"李莲花说得轻描淡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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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飞声握刀的手一紧："李莲花，你再说一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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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十遍也一样，"李莲花抬眸，眼神平静得可怕，"她不能一直黏着我，她会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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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什么！"笛飞声怒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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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胡说？"李莲花苦笑，"她本源裂了，再这么消耗，撑不过三年。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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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飞声僵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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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走？"他声音发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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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学会不消耗，"李莲花垂眸，看着药炉里的火焰，"让她明白，她的命，比我们都重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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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推开她？"笛飞声怒极反笑，"李莲花，你他妈是不是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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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需要的是陪伴，不是你的自以为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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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没再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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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煎药，一勺一勺，动作机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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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该怎么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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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她为他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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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推开她，能让她活得久一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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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愿意当这个恶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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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李莲花彻底不跟绵绵说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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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饭，她吃，他吃完就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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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追，他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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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他大腿，他轻轻掰开她的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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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着喊"哥哥"，他头也不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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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夜里，绵绵终于崩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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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着李莲花的披风，缩在榻上，哭得撕心裂肺："哥哥……不要崽崽了……哥哥坏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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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在窗外听着，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血顺着指缝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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