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数一数，自秦非子至当今秦王，秦国共传了三十余位国君，虽父死子继为主流，但兄终弟及亦甚是频繁，甚至还有叔伯抢了侄子位置的。</p>
相较而言，立栎阳公主为储君，至少属于“父死子继”，这可远比兄终弟及、侄死叔继要符合周礼和宗法制。</p>
别管！</p>
他们秦国自有国情在此！</p>
唯一的问题，就是栎阳公主年幼，眼下还不到五岁呢。</p>
说句不吉利的，这个年纪的幼童，一场病就夭折……</p>
呸呸呸！</p>
晦气的话得少说，怎么能咒殿下呢？他们殿下必然平平安安。</p>
对比之下，嬴秦宗室的意见倒是大些。</p>
只是嫪毐之乱后，秦王清洗了一批心怀不轨的，前不久又处理了一批暗藏不敬的。死的死，流的流。几番震慑下来，宗亲们也学会乖了，选择看秦王脸色行事。</p>
算了，爱咋地咋地吧。</p>
到底不是孝公、惠文王时期了，宗室不比从前，以旁支代主支的心思趁早收收，反正也轮不到他们，没必要跟秦王作对。</p>
“回王上，殿下天资聪颖、屡献奇策，堪为王储，只是……”</p>
庄启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殿下毕竟年幼，是否等待几年？”</p>
言外之意，大家伙儿都赞同殿下当储君，毕竟一早就默认了，就是吧，毕竟是个孩子，是否等她再长大几岁？</p>
“庄卿所言有理。”</p>
嬴政微微颔首，又道，“明珠宝玉，难掩其光。寡人的意思，既然诸子嗣中无人能及栎阳，不如早日定下名分来，也免去纷争。”</p>
“至于尔等之忧……”</p>
秦王深邃沉静的凤眸徐徐扫过众人，“栎阳身子康健，玄甲锐士贴身护卫，医官日日诊脉，如何会发生意外？究竟是寡人无能以至护不住她，还是天命不佑秦国？”</p>
谋害秦国太子，比之谋害一个公主，绝对要难上许多。</p>
——哪怕天命不眷，当真夺走她，也是以秦国太子的仪制举丧。</p>
重臣们互相交流一下目光，随即拱手作揖，“臣等无异议。”</p>
宗亲见此，也纷纷附和。</p>
“善。”</p>
嬴政唇畔扬起笑意，“既如此，拟诏，册寡人长女姮为太子，奉常与宗正立即筹备，于三月初三，往雍城祭祖庙、行册礼。”</p>
“唯。”</p>
奉常与宗正应是。</p>
“王上。”</p>
见秦王说完了正事就准备让他们走人，冯去疾出声，“臣以为，还有一事，需王上斟酌。”</p>
“哦？”</p>
嬴政挑眉，“何事？”</p>
“殿下之母郑良人之事。”</p>
冯去疾缓缓道，“储君之位，立嫡立长。公子扶苏乃王上长男，殿下乃王上长女，长公子毕竟长殿下数月。”</p>
立栎阳殿下，乃是立贤。</p>
不占嫡，不占长，不占贵。</p>
若以长以贵，当立公子扶苏，其生母芈夫人又是楚国公主。</p>
——楚国不知何时灭呢。</p>
虽然以他们秦国的强盛，立太子之事，既不需要考虑后宫妃嫔的意见，也不必担忧她们背后的母国插手。</p>
但是……</p>
诸多出身六国的妃嫔居于后宫高位，不仅压制了太子生母，还容易让她们在一些细小之处对太子母女不利。</p>
不如，让郑良人掌后宫。</p>
亲生母亲，必然会竭尽全力，护独女周全，免后宫之忧。</p>
“寡人确是忽略了。”</p>
嬴政当即道，“那就册郑良人为夫人，代掌王后玺印。”</p>
众人拱手，“唯。”</p>
只是还不等他们退下，就忽而听秦王说了一声，“慢着。”</p>
众人诧异抬头，却见秦王凝眉沉思，指尖于漆案上轻点，几息后，他沉声道，“拟诏，立郑良人为王后。”</p>
下了决定，他反露出笑意。</p>
“既然要做，不如就做最好，栎阳为寡人嫡长，为储位不二之选。”</p>
重臣和宗亲:“……”</p>
这就是爱屋及乌吗？</p>
自夏太后薨逝、赵太后迁别宫、华阳太后不问事后，也不是没有人谏言秦王册立王后，但都被他给拒绝了。</p>
眼下为了殿下的名分不可动摇，他竟选择立殿下生母为王后。</p>
当真是母凭女贵。</p>
奉常暗自在心里得意——</p>
他就说殿下命格极贵、利大秦，如今看来，他果然是正确的嘛！</p>
于是他矜持微笑，“唯。”</p>
嬴政:“……”</p>
被奉常这么一笑，他也想起当年干出的蠢事了，脸上不由划过一抹不自在，于是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p>
“筹备册礼、传诏各郡县、宣告诸国之事，莫要懈怠。”</p>
秦王表示，“我大秦册立太子，自然要煊赫非常、诸国献礼。”</p>
谁不来，就发兵打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