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的信还未到？”</p>
嬴政将女儿的信一字一句地阅览之后，才转头询问蒙毅。</p>
是的。</p>
他不仅要求女儿时时给他来信，还吩咐了蒙恬至少三日来信一封，严防这个不省心的逆女出了咸阳就想翻天。</p>
“尚未。”</p>
蒙毅回道，“兄长一般都是夜间写信，大约明日晨起就能到了。”</p>
——就算半夜就能到，也不能把秦王给喊起来看信不是？</p>
嬴政微微颔首。</p>
“将这些长命缕送到王后殿中，让她给公子、公主分一分。”</p>
他慢条斯理地将一条长命缕系在左手手腕上，而后吩咐道，“再取五色彩绳，让宫人们编织好，送与咸阳的官吏与学宫的老师、学子。”</p>
“……唯。”</p>
蒙毅微愣，拱手应是。</p>
——殿下又端水了。</p>
虽然不是殿下从泾阳送来的，但也是殿下在信中请王上帮忙，怎么不算是殿下的心意呢？</p>
他信中这般想着，上前将摆放着长命缕的托盘捧起，正要往王后的殿中去，却又听秦王的吩咐传来。</p>
“让人取些五色彩绳来。”</p>
他似是漫不经心道，“顺道也询问王后，可有什么要给太子送去。”</p>
“唯。”</p>
蒙毅秒懂。</p>
秦王不仅自己要给殿下编织一条长命缕，也希望王后也编织一条。</p>
也是。</p>
这样好的意头。</p>
午后时分，吃饱喝足的海东青振翅飞向天际，掠过章台宫的飞檐翘角、越过咸阳城的屋舍街巷，划破苍穹。</p>
“那是殿下的海东青吧？”</p>
有正好仰头的学子眼尖地瞥见那疾驰而过的神俊身影，与身旁友人笑道，“殿下在外头，竟还惦记着咱们。”</p>
“还以为咱们没有呢。”</p>
友人笑嘻嘻地拨弄手腕的五彩绳，“早晨我叔父在往官署当值前，还特意归家一趟，炫耀此乃殿下相赠。”</p>
嘻嘻，他也有了。</p>
幸好他有些天分，亦没有辜负少时光阴，成功考进了咸阳学宫。</p>
“我听说，楼杼购置了不少五色彩绳，正带着人一起编织呢。”</p>
“为何？”</p>
“你忘了？他家中堂妹是殿下的伴读，归家后听他堂妹说，殿下相赠长命缕乃是为我等祈福，既如此，若他也编织长命缕赠予咸阳黎庶、这份祝福传递出去，定然能讨殿下的欢心。”</p>
“……”</p>
“你怎么不早点说？”</p>
友人立马笑不出来了，“我这就让家仆去取彩绳来，咱们也编。”</p>
谁还没生了两只灵活的手？</p>
可恶！</p>
究竟还是不是同窗了？没义气的家伙，竟然吃独食不带着他们！</p>
路过的求盗若有所思。</p>
他只是咸阳一名普普通通的负责逐捕盗贼的小吏，不曾想，今日竟也有得到王上与殿下相赠的长命缕的福气。</p>
或许不值钱。</p>
但，王上与殿下还想着他。</p>
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想，左右他也想为家中妻儿编织一条，不若多编织些，赠予下属与邻舍，也叫沾沾福气。</p>
长命缕。</p>
王上和殿下，都要长命。</p>
一声清越而高亢的鸣叫，章邯迅速发出哨音作回应，未几，海东青自天际盘旋而小，安稳落在他的手臂上。</p>
“殿下小憩呢，不要叫昂？”</p>
他嘀嘀咕咕地从鹰爪上取下绑着的东西，就看见马车一侧的窗被推开，一张尚有些迷蒙的脸从窗中探出来。</p>
“小白回来得好快。”</p>
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笃定道，“里面除了信，定然是阿父和阿母为我编的长命缕。”</p>
她还不了解她爹吗？</p>
看着自家殿下翘着唇角、美滋滋地将两根长命缕系在手腕上的模样，策马随行在马车边上的蒙恬几人沉默了。</p>
王上，你这样宠着殿下，真的让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很难办啊。</p>
怎么看得住她嘛！</p>
抵达池阳县时正赶上麦收，知韫让池阳县官专心安排麦收、不必管她，又让蒙恬和李信带着羽林卫帮忙收麦。</p>
都是精壮汉子，暂且卸甲归田，各个都是干活利索的好手。</p>
“到底受了影响。”</p>
知韫伸手捻了一根麦穗垫了垫，又捏了捏麦粒，心中大致有数。</p>
“比之泾阳，要低上些许。”</p>
“今岁少雨，谷物生长难免受了影响，池阳不比泾阳地处泾水之北，灌溉上差了些许，自然表现在收获上。”</p>
随行的农家子弟道，“不过毕竟修了郑国渠，虽及不上去岁的丰收，但兼之往年，还是要胜出一二来的。”</p>
他笑，“至少麦收保住了。”</p>
就算入夏后旱情严重，余下的谷物尽皆折损，也不至于饥荒。</p>
“是啊，不幸中的万幸。”</p>
知韫勾了勾唇，站起身子，“你们留在这里帮着一起收麦吧，郑卿、李卿，咱们一起去河渠附近瞧瞧吧。”</p>
她这次出来巡郑国渠，专门带上了如今担任都水长的郑国和担任都水丞的李桉，以及一些都水司的官吏。</p>
郑国是郑国渠的修建者，李桉是主持修建都江堰的李冰的幼子，都水司的小吏中还有一个未来修建灵渠的禄。</p>
可谓是专业人才济济。</p>
至于她……</p>
关中水利网究竟应该怎么样搭建，这里没有人比她更加了解。</p>
于是一行人兵分两路，收麦子的收麦子，考察水利的考察水利。</p>
忙完了池阳，又去云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