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的太液池上，龙舟破开碧波，划开一道银亮的水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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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岸的垂柳绿得发亮，枝条垂到水面，被龙舟带起的浪头打得轻轻摇晃。阳光碎在波心，像撒了把金珠子，晃得人睁不开眼。太监宫女们远远侍立在岸边的画舫上，偌大的湖面，竟显得有些空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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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坐在船尾的小凳上，手里捏着片刚摘的荷叶，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鹅黄色的裙摆铺在青色的船板上，像朵绽开的花。她本是跟着太后来看龙舟赛的，却被弘历拉上了这艘最精致的御舟，说是要教她划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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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来，试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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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笑意。他刚松开船舵，温热的手掌覆上景娴握着船桨的手。他穿了件石青色的常服，没戴朝珠，少了些朝堂上的威严，多了几分年轻男子的温润，可那笼罩下来的气息，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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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的身子瞬间僵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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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得太近，近得能闻到他衣襟上龙涎香的味道，混着点湖水的清冽，钻进鼻腔里，让她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的掌心温热，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轻轻覆在她手背上，力道不重，却像烙铁似的，烫得她指尖发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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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皇上……</p>
她想抽回手，又觉得不妥，只能低低地唤了声，耳尖已经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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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叫四哥。</p>
弘历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span>弘历</span>这船上没皇上，只有你四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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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轻轻用力，带着她的手，将船桨往水里压。“咚”的一声，桨叶没入碧波，溅起的水珠跳在景娴的手背上，凉丝丝的，却压不住那阵从手背窜上来的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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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划的时候要用力，顺着水势……</p>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发顶，景娴的头埋得更低，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慌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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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桨在他的带动下，一下下划着水。龙舟缓缓往前游，波心的金珠子被划得支离破碎，又慢慢聚拢。景娴根本没心思学什么划船，满脑子都是他覆在自己手上的温度，和他落在颈侧的目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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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感觉到，他根本不是在教她划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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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发顶，落在她泛红的耳尖，落在她握着船桨的、微微发颤的手上。那目光太沉，像太液池的水，看似平静，底下却藏着漩涡，要将她卷进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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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你看，不难吧？</p>
弘历的声音又低了些，带着点笑意，可那笑意里，藏着景娴读不懂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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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咬着唇，没说话。她想起七哥，想起傅恒，他们待她亲近，却从没有过这样让她浑身不自在的压迫感。弘历是皇上，是她的四哥，可这份亲近，总让她觉得哪里不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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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桨又划了几下，弘历忽然停了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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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松开她的手，反而微微俯身，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这个动作亲昵得过分，景娴像被针扎似的，刚想躲开，就听到他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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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景娴，可愿和四哥在一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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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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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的脑子像被炸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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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抬头，后脑勺差点撞到弘历的下巴。阳光正好晃在她脸上，刺得她眼睛发酸。她看清了弘历的脸，离得那样近，他年轻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还有一丝……期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