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娴的手白皙得像玉，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着淡淡的粉；傅恒的手宽大有力，指腹带着深浅不一的茧子，是常年握剑的证明。此刻，这两只截然不同的手，正紧紧握着同一柄木剑，在阳光下，像一幅被精心描摹的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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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阳光太暖，太亮，像有魔力似的，勾着景娴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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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视线，恰好撞进了傅恒的眼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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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双很深的眼睛，平日里总是藏着疏离和冷静，像结了薄冰的湖面。可此刻，冰层仿佛融化了，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惊讶，有慌乱，还有一丝……她不敢细想的、像星火一样的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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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得太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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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得她能看清他长而密的睫毛，看清他眼底映出的、自己红扑扑的脸，看清他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唇。那股皂角香混着阳光的味道，铺天盖地地涌过来，钻进她的鼻腔，堵得她连呼吸都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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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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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剑从两人交握的手中滑落，掉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敲在鼓上，震得人心头发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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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猛地回过神，像被烫到似的，飞快地抽回自己的手。手背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和湿意，烫得她指尖都在发颤。她慌乱地低下头，盯着地上的木剑，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连耳根都烧得厉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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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对、对不起！</p>
她结结巴巴地道歉，声音细得像蚊子哼，<i>钮祜禄景娴</i>我不是故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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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也像是被这声脆响惊醒，猛地往后退了半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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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下意识地想整理自己的衣领，手指却碰倒了垂在颊边的发丝，更显狼狈。方才那双翻涌着情绪的眼眸，此刻像受惊的小鹿，飞快地避开了景娴的方向，落在远处的兵器架上，可耳廓却红得快要滴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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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富察傅恒</span>没、没事。</p>
他的声音有点哑，清了清嗓子，才找回平日里的镇定，<span>富察傅恒</span>是我没扶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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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明显是借口，可景娴没敢戳破。她蹲下身，想去捡地上的木剑，手指刚碰到剑柄，就听到傅恒也说了句“我来”，两人的手在半空中差点撞上，又像触电似的同时缩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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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地上静得可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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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士兵的说笑声已经听不见了，只剩下风吹过旗杆的呼呼声，和两人清晰可闻的、乱了章法的心跳声。那道阳光依旧落在地上，照亮了扬起的细小尘粒，也照亮了两人之间那短短半步的距离，却像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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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攥着自己的衣角，指腹绞着布料，心里乱糟糟的。刚才撞进他眼底的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清，只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胀得发疼，又甜得发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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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的喉结滚了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span>富察傅恒</span>今日……就先到这里吧。</p>
他不敢看她，目光依旧落在远处，<span>富察傅恒</span>明日再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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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哦，好。</p>
景娴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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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没再说什么，转身就往营房走。他的脚步很快，甚至带着点仓促，劲装的下摆扫过地上的尘烟，留下一串慌乱的脚印。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了一下，却没回头，只是抬手，将垂在颊边的那缕头发，拢回了耳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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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那道石青色的身影消失在营房门口，才缓缓蹲下身，捡起那柄木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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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柄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和湿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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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木剑抱在怀里，像抱着个滚烫的秘密，脸颊贴在微凉的木头上，却压不住那越来越烫的温度。演武场的风又起了，吹得她的发梢乱舞，也吹乱了她那颗刚刚被撞乱的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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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有些心动，藏在交握的手心里，藏在撞进眼眸的瞬间里，藏在那声木剑坠地的脆响里，想瞒，都瞒不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