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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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景娴摸着小腹的样子。她会不会也像别的孕妇那样,眉眼柔和下来?会不会在夜里睡不着时,轻轻拍着肚子,听里面微弱的动静?会不会……偶尔也想起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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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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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猛地摇头,把那点可怜的念想摇碎在风雪里。她怀着弘历的孩子,是将来的太子或公主的母亲,是钮祜禄家巩固地位的筹码,是弘历向他炫耀“朕赢了”的战利品。她哪还有心思想起他这个被贬到皇陵的“罪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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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在他的睫毛上,结了层薄冰,模糊了视线。他望着远处被大雪吞没的明楼,忽然觉得,自己和那座冰冷的建筑没什么两样——都是被遗弃在荒郊野外的,没有温度的摆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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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富察傅恒</span>景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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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声喊她的名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刚出口就被风雪撕碎。<span>富察傅恒</span>你要好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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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这“好好的”里,从来没有他的位置。哪怕她的安稳,是用他的绝望换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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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越来越深,皇陵的风吼得像野兽。傅恒依旧靠在海棠树下,肩头的积雪已经厚得能没过手指,结成了坚硬的冰壳,把他和树冻在了一起。他的手脚早就麻木了,脸颊冻得发紫,嘴唇裂出密密麻麻的血口子,可他还是没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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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那么站着,从日头偏西,到月上中天,再到东方泛起鱼肚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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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露出第一缕微光时,雪终于小了些。傅恒的睫毛上结着冰碴,他眨了眨眼,冰碴簌簌掉落,露出双空洞得吓人的眼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冻得通红的手,那双手曾握过剑,杀过敌,曾接过景娴递来的荷包,可现在,连攥紧拳头的力气都快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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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富察傅恒</span>孩子……是皇上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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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说了一遍,这一次,声音里没有了挣扎,只剩下死水般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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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终于穿透云层,落在他肩头的冰壳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傅恒缓缓直起身,骨头发出“咯吱”的脆响,像要散架。他最后看了眼那棵海棠树,枝头的积雪在阳光下融化,露出光秃秃的枝干,像他此刻的心,空得只剩下冷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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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该回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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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个四面漏风的屋子,继续当他的“罪臣”,继续在这苦寒之地熬着。至于景娴,至于那个孩子,都和他没关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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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转身的刹那,傅恒的脚步还是顿了顿。风里似乎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海棠香,像极了去年春天,景娴发间的味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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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回头,却只有漫天风雪,和那棵沉默的海棠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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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连幻觉都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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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闭上眼睛,任由最后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结成冰。再睁开时,眼里的红血丝褪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像被大雪覆盖的皇陵,再也映不出半分光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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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起,富察傅恒的心里,再也没有“景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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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个怀了龙裔的“娴贵人”,和一个永远也到不了头的冬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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