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的烛火忽然亮了些，豆大的火苗在风里稳稳地跳着，将景娴的脸映得竟有了点血色。她原本搭在被外的手，不知何时有了力气，缓缓抬起，朝着弘昼怀里的永琰伸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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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把孩子……给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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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依旧轻，却比刚才清晰了许多，气音里裹着的痰似乎也淡了些，像雨后初晴的湖面，透着点难得的清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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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一愣，连忙把怀里的永琰递过去。小家伙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刚才还哭闹的小脸竟平静下来，乌溜溜的大眼睛眨着，看着眼前这个苍白的女人，小手还无意识地抓着弘昼的衣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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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的手臂抖得厉害，像秋风里的枯枝，却执拗地环住了永琰的腰。这是她第一次抱自己的孩子，动作生疏得可笑，手臂不知道该怎么发力，只能让永琰软软地靠在她胸前，小脑袋刚好抵着她颈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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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我可怜的永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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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永琰明黄色的小袄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i>钮祜禄景娴</i>出生这么久，额娘也没抱过你一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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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琰似乎被那温热的泪珠烫到了，小嘴瘪了瘪，却没哭，反而伸出小胖手，软软地搭在了景娴的下巴上，像在替她擦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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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的心猛地一揪，疼得她倒抽冷气，却笑得更温柔了。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永琰柔软的胎发，那头发绒绒的，带着奶香味，是这满室药味里唯一的暖意。<i>钮祜禄景娴</i>这次是第一次……怕是……也是最后一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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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不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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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在一旁猛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泪糊了满脸，顺着下巴往下淌，打湿了胸前的龙纹，<span>弘历</span>景娴，你会好起来的！你还要看着永琰长大，看着他读书，看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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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哽咽堵了回去。他想伸手去碰永琰，想碰景娴，却又怕惊扰了这短暂的温馨，只能僵在原地，肩膀剧烈地颤抖，像个无助的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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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朕的永琰是个好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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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span>弘历</span>他不会怪额娘的，他知道额娘……额娘是身不由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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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没接他的话，只是抱着永琰，贪婪地看着。看他皱起的小眉头，看他肉嘟嘟的脸颊，看他闭着眼打哈欠时露出的小乳牙——这是她的孩子，是她在这深宫里唯一的血脉，却被她亲手推开了这么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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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永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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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喃喃地唤着，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i>钮祜禄景娴</i>要好好长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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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目光穿过朦胧的泪雾，落在弘历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冰冷，也没有了怨恨，只剩下一片平静的恳求，像一汪深潭，映得弘历心口发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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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四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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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又开始发虚，抱着永琰的手臂也在慢慢下滑，弘历连忙伸手托住永琰的腰，才没让孩子摔下去，<i>钮祜禄景娴</i>这江山的担子……太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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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喘了口气，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却依旧固执地把话说完：<i>钮祜禄景娴</i>若有朝一日……永琰不想担了……答应我……你要放他走……让他自由潇洒的活着……像个普通人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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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他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从牙缝里挤出个字：<span>弘历</span>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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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朕答应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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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景娴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声音重得像砸在金砖上，<span>弘历</span>这江山要与否，全在永琰！他想走，朕就送他走；他想留，朕就教他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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