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丧礼那日，紫禁城飘了层薄雪，像撒了把碎盐，落在灰瓦上，没半晌就化了，只留下湿漉漉的痕。坤宁宫的暖阁却门窗紧闭，炭火烧得正旺，浓得化不开的药味裹着檀香，把整座宫殿捂得密不透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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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歪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三层锦被，脸色白得像宣纸，唇上却点了点胭脂，看着倒有几分病中娇弱的模样。碧月正替她掖被角，见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帐顶绣的缠枝莲，忍不住轻声道：“娘娘，富察将军的丧礼已经开始了，皇上那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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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知道了。</p>
景娴的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抬手按了按额角，<i>钮祜禄景娴</i>我这头疼得厉害，实在去不了。李玉那边，你替我回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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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音刚落，就听殿外传来弘历的脚步声，带着雪粒的寒气，一下下敲在青砖上。景娴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往榻里缩了缩，指尖悄悄往枕头下探去——那里藏着枚素银镯子，圈口磨得发亮，是当年傅恒送的，刻着极小的“恒”字，她早就摘了收在妆奁最底层，不知怎的，今晨醒来时，竟被她攥在手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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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掀帘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他径直走到榻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眉头皱得很紧：<span>弘历</span>还没好？太医怎么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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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老毛病了，过几日就好。</p>
景娴避开他的目光，声音低低的，<i>钮祜禄景娴</i>丧礼那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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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朕让他们按礼制办了。</p>
弘历打断她，目光落在她略显慌乱的脸上，忽然笑了笑，<span>弘历</span>你身子不适，不去也好，省得受了风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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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替她理了理散落的鬓发，手指无意间扫过枕头，触到个硬硬的东西。景娴的呼吸瞬间屏住，指尖在被下蜷缩起来，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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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掀开枕头，只是收回手，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span>弘历</span>过去的事，别放在心上。你如今是朕的贵妃，该往前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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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怒意，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沉沉的温柔，却比任何指责都让她心慌。她连忙低下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i>钮祜禄景娴</i>臣妾……臣妾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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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没再多问，只陪着她坐了会儿，说了些边关的琐事，见她精神不济，便起身离开了。直到那明黄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外，景娴才敢掀开枕头，看着那枚素银镯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眼底像被雪粒打了，泛起密密麻麻的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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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却没料到三日后的深夜，弘历会醉醺醺地闯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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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刚卸了钗环，正坐在镜前卸妆，铜镜里映出张素净的脸，眼角的细纹在烛火下若隐隐现。弘历脚步虚浮地进来，身上带着浓烈的酒气，他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她揉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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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景娴……我的景娴……</p>
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含糊不清，带着浓浓的鼻音，<span>弘历</span>朕……朕有话跟你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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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却不敢挣扎，只能轻轻拍着他的背：<i>钮祜禄景娴</i>皇上喝醉了，先躺会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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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没醉……</p>
弘历抬起头，眼神迷离，却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太多情绪，愧疚、庆幸、还有浓得化不开的爱，<span>弘历</span>你知道吗？当年……当年要不是纯妃那毒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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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了个酒嗝，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span>弘历</span>她看朕天天盯着你，魂不守舍的，就……就设计把你送到朕的寝殿……那时候朕……朕控制不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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