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药味浓得化不开，像块湿冷的棉絮，堵得人胸口发闷。弘历躺在龙榻上，脸色白得像张宣纸，嘴唇泛着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胸口起伏几乎看不见。太医用了最好的药材，施了针，可他依旧昏迷不醒，只有偶尔喉间溢出的细碎呻吟，证明这人还吊着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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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跪在榻前，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角，哭得像个孩子：“娘娘……皇上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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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站在榻边，一身石青色常服，连鬓边的珠花也取了，素净得像尊玉像。她伸出手，指尖探了探弘历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烫得她指尖一颤——这已经是高烧的第五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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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哭什么。</p>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i>钮祜禄景娴</i>去偏殿告诉永璂，让他按昨日拟定的章程，先稳住朝臣。兵部和户部的奏折，让他批了再拿给本宫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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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娘娘。”李玉连忙抹了把脸，爬起来往外走，脚步踉跄，差点撞在门框上。他伺候弘历几十年，从未见过皇上这般虚弱，更从未见过皇后这般……镇定。仿佛天塌下来，她也能稳稳地撑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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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转过身，拿起旁边的银碗，里面是刚熬好的参汤，熬得糯糯的，能看见细密的参丝。她舀起一勺，用唇试了试温度，不烫了，才轻轻扶起弘历的头，将汤勺凑到他嘴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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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水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淌，没咽进去多少。景娴抽出帕子，一点点擦去他下巴上的汤汁，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她的指尖划过他枯瘦的脸颊，那里曾有过饱满的轮廓，有过对着她笑时的酒窝，如今只剩下松垮的皮肤和深深的皱纹，像被岁月啃过的木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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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皇上，喝点汤。</p>
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i>钮祜禄景娴</i>喝了才有力气好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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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毫无反应，眼睫一动不动，像蝶翅被冻住了。景娴没气馁，又舀了一勺，耐心地喂着，大半碗汤下去，他才算咽了小半。她放下碗，拿起温热的帕子，一点点擦去他脖颈间的汗渍，那里的皮肤松弛了，能摸到突出的颈椎骨，硌得她指尖发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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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传来钟鼓司报时的声音，已是午时。景娴起身，走到外间的案前，那里堆着小山似的奏折，都是今日必须处理的。她拿起朱笔，蘸了朱砂，目光落在“西北军饷”四个字上，眉头微蹙——昨日户部还说银子周转不开，看来得从内库先调一批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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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尖落下，“准”字力道沉稳，和弘历平日的笔迹有七八分像。她写得极快，却从不出错，漕运、赈灾、官员任免……桩桩件件，都批得清清楚楚，比弘历清醒时还要利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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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英国使臣求见，说有紧急国事。”通传的太监跪在地上，声音发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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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头也没抬：<i>钮祜禄景娴</i>告诉他，皇上龙体欠安，有事先跟理藩院说，急事让永璂接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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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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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还有</p>
她补充道，<i>钮祜禄景娴</i>让钦天监把近日的星象图呈上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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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退下后，景娴放下朱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她知道，外面早传开了，说皇上不行了，说太子年幼镇不住场面，说钮祜禄家要趁机夺权……那些老狐狸，个个都盯着养心殿的动静，盼着乱起来，好浑水摸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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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不能乱。她是皇后，是永璂的母亲，是这大清的定海神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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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永璂处理完朝堂的事，匆匆赶来，身上还带着寒气：“母后，儿臣回来了。户部的银子已经调拨，西北那边传来消息，军心安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