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的鎏金铜炉里，龙涎香燃得正旺，烟气缭绕着缠上梁上悬挂的鸾鸟衔珠灯，映得纯妃苏氏的脸一半明一半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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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腕间的东珠手串，颗颗圆润的珠子碰撞出细碎的声响，却压不住她心头的焦躁。已经是辰时三刻了，去办差的两个心腹怎么还没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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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那碗加了料的“安神汤”，她亲眼看着景娴喝下去的。那丫头平日里看着机灵，真到了份上，还不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一想到景娴待会儿可能要面对的那些粗鄙侍卫，苏氏嘴角就勾起一抹冷笑——钮祜禄家的贵女又如何？敢跟她抢傅恒，敢碍着她的路，就得有被踩进泥里的觉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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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人回来了。”贴身侍女青禾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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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氏猛地坐直身子，东珠手串“啪”地掉在榻上，滚得满地都是。她顾不上捡，厉声问：“怎么样了？办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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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婆子跟在青禾身后，脸都白了，“噗通”一声双双跪倒在地，膝盖砸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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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主子……”矮胖些的婆子声音发颤，从怀里掏出一支鎏金点翠的宫钗，双手捧着递上前，“偏殿……偏殿里没人，就、就捡到这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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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钗子，苏氏认得。是去年万寿节，太后赏给景娴的，钗头镶着块鸽血红的宝石，在烛火下红得像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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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底的笑意凝固成冰。“没人？”她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本宫让你们找的是人！不是什么破铜烂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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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抬手，抓起手边的霁蓝釉茶盏，狠狠朝地上砸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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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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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盏撞在金砖上，应声碎裂，滚烫的茶水溅了两个婆子一身，茶叶混着瓷片散了一地。其中一片锋利的瓷碴弹起来，擦过胖婆子的脸颊，立刻划开一道血口子，血珠顺着她的颧骨往下滚，看着触目惊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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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婆子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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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命？”苏氏冷笑一声，从软榻上站起身，裙摆扫过散落的东珠，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她走到婆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支宫钗，尖尖的鞋头碾过地上的瓷片，“人呢？本宫让你们把她拖去偏殿，让那些侍卫‘好好伺候’，现在人没了，就给本宫捡回一支破钗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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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琉璃：“废物！一群废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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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高个的婆子抖得像筛糠，结结巴巴地说：“奴、奴婢们去的时候，偏殿的门是虚掩着的，里、里面空无一人，地上只有些凌乱的衣裳……还有、还有些酒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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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气？”苏氏眉头拧成一团，“哪来的酒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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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听巡逻的禁卫说，”瘦婆子咽了口唾沫，飞快地瞥了苏氏一眼，又赶紧低下头，“昨夜……昨夜和亲王殿下在那附近喝醉了，还、还发了好大一通酒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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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王？弘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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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得苏氏心头猛地一跳。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妆台，上面的菱花镜晃了晃，映出她瞬间煞白的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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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怎么会是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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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前几日在御花园，景娴被几个低阶嫔妃刁难，是弘昼不知从哪冒出来，装疯卖傻地把人骂走了，临走时还塞给景娴一包蜜饯，眼神里的维护藏都藏不住。她还听说，弘昼为了护着景娴，不止一次跟弘历顶嘴，甚至甘愿受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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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看似荒唐不羁的七王爷，对景娴的心思，宫里稍微有点眼色的人都看得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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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景娴被下了药，浑身无力，本该任人宰割……可弘昼恰好喝醉了在附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