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王府的书房里,酒气混着墨香弥漫在空气中。弘昼斜倚在紫檀木大椅上,手里攥着个空酒壶,靴底随意地蹬在案几上,压皱了几张刚写好的字。窗外的风卷着秋雨拍打着窗棂,像极了那夜偏殿漏风的声响,搅得他心头发紧。</p>
</p>
“爷,喝口水吧。”小厮战战兢兢地递上茶杯,指尖还在发颤。这三个月来,王爷像是变了个人,整日酗酒,动不动就摔东西,府里的下人们早就被吓得晨昏不宁。</p>
</p>
弘昼一把挥开茶杯,瓷杯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溅湿了他的龙纹靴。<span>弘昼</span>滚!</p>
他低吼一声,眼底布满血丝,<span>弘昼</span>都给爷滚出去!</p>
</p>
小厮们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书房里又恢复了死寂。弘昼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空酒壶狠狠砸在墙上。壶身碎裂的脆响里,他又想起了那个雨夜。</p>
</p>
景娴湿漉漉的鬓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泪水混着雨水往下淌,像只被暴雨淋湿的幼鹿。他攥着她手腕时,她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那点疼却远不及她眼里的绝望来得刺骨。</p>
</p>
<span>弘昼</span>混账……</p>
他喃喃自语,抬手灌了口残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口的燥意。这三个月,他不敢去见她,甚至不敢靠近碎玉轩半步,可夜里闭上眼,全是她那天的样子。</p>
</p>
他知道自己混账,知道对不起景娴,更对不起傅恒。可酒意上头时的疯魔,早已酿成了无法挽回的错。</p>
</p>
“吱呀——”</p>
</p>
书房门被推开,管家脸色惨白地闯进来,连礼数都忘了,扑通跪在地上:“爷!不好了!宫里……宫里传来消息,说……说景娴姑娘她……”</p>
</p>
弘昼猛地坐直身体,心脏骤然收紧:<span>弘昼</span>她怎么了?</p>
</p>
“说景娴姑娘……怀了身孕,已经三个月了……”管家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太医院的张院判亲自诊的脉,错不了!”</p>
</p>
<span>弘昼</span>三个月……</p>
</p>
弘昼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手指颤抖着掐算起来。三个月前,正是那场宫宴,正是那个下着冷雨的夜晚……</p>
</p>
时间一分一秒地对上了。</p>
</p>
是他的。</p>
</p>
那个在偏殿被他强行占有的夜晚,那个让他悔恨了无数次的夜晚,竟然真的留下了痕迹。</p>
</p>
“哐当——”</p>
</p>
弘昼从椅子上跌下来,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却感觉不到疼,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干,只能用手撑着地面,才能勉强坐稳。</p>
</p>
<span>弘昼</span>是我的……</p>
他捂住脸,指缝间溢出哽咽的声音,粗粝的掌心蹭得脸颊生疼,却挡不住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span>弘昼</span>是我的……</p>
</p>
管家被他这副样子吓得魂不附体,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他从没见过王爷这样,骄傲了一辈子的王爷,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连哭声都带着绝望的破碎感。</p>
</p>
弘昼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泪水透过指缝淌下来,滴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想起景娴的样子,想起她每次见他时恭敬又疏离的眼神,想起她提起傅恒时眼底的温柔,想起她被他攥住手腕时那声压抑的呜咽……</p>
</p>
她该有多恨他?</p>
</p>
怀着他的孩子,却要面对傅恒的归来,面对太后的质问,面对宫里无处不在的流言蜚语。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承受得住这些?</p>
</p>
难怪这三个月她从不露面,难怪太后近来总在碎玉轩徘徊,难怪连皇上都动了怒……原来她一直独自扛着这一切。</p>
</p>
<span>弘昼</span>畜生……我真是个畜生……</p>
弘昼狠狠一拳砸在地上,指关节磕出血来,渗在青砖缝里,触目惊心。酒意早已醒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悔恨和恐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