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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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她恨他。她把自己关在佛堂里,拒绝跟他同桌吃饭,连看都不肯看他一眼。可他还是厚着脸皮凑上去,她绣坏的帕子,他偷偷收起来;她随口说想吃城南的糖糕,他骑马来回跑两个时辰买回来;她生明慧时难产,他在产房外磕头,额头磕出的血染红了青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她能平安,让他折寿十年都愿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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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实对不起她,对不起傅恒,甚至对不起自己那颗曾还算干净的心。可他从不后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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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被她冷待的日夜里,他看着她从拒人千里,到会在他晚归时留一盏灯,会在明慧缠着他时,轻声说句“当心些”,会在他咳得厉害时,把暖炉悄悄塞进他怀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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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细微的暖,像寒夜里的星子,支撑着他走到现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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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看着那碗参汤,汤色清亮,飘着几片参须。这汤炖得极讲究,火候拿捏得刚刚好,是她惯会的手艺。她不肯见他,却还是亲手炖了参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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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昼</span>你呀……</p>

弘昼笑着摇头,眼泪又下来了,<span>弘昼</span>还是这么嘴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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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挣扎着坐起来,端起参汤,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参汤的甘醇滑过喉咙,带着暖意流进肺腑,竟让那撕心裂肺的疼减轻了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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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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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没等到她原谅他,还没看着明慧长大,还没……还没跟她说一句,这些年,能守着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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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风呜呜地刮着,像是谁在哭。弘昼喝完最后一口参汤,把空碗放在床头,又躺回床上,手里依旧攥着那枚玉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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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眼睛,嘴角带着丝浅浅的笑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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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就站在窗外的回廊下,廊檐的阴影遮住了她的脸,只有指尖泛白的手,紧紧攥着那方绣坏了的并蒂莲帕子。屋里的咳嗽声渐渐轻了,最后归于沉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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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转身往回走。路过明慧的卧房时,听见里面传来小姑娘呓语:“阿玛……风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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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的脚步顿了顿,抬手按了按发紧的眉心,快步走了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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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里,弘昼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竟有了几分暖意。他手里的玉坠被体温焐热了,贴着心口,像颗小小的火种,在无边的黑暗里,燃着一点不肯熄灭的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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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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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天,他要亲口告诉她,他抢了她的人生,是他的罪。可能拥有她的岁月,是他的幸。罪与幸交织,便是他这辈子,逃不开也舍不得的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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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汤的余温还在胃里暖着,像她从未说出口的牵挂。弘昼咂了咂嘴,尝到点淡淡的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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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还能尝到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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