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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书房外的风雪渐渐小了，檐角的冰棱滴着水，嗒嗒地敲在青石板上。景娴忽然觉得眼眶发烫，忙低头去看那幅《寒梅图》，却见宣纸上的墨团旁，不知何时被人添了几笔，竟是只振翅欲飞的蝶，翅膀上还沾着点胭脂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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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这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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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昼</span>你前日说，喜欢初春的蝴蝶。</p>
弘昼挠挠头，耳尖红了，<span>弘昼</span>随手画的，不好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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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的心跳忽然乱了节拍。她想起昨夜在王府库房，他翻出那匹石青色云锦时的样子，说这料子衬她脖颈的白，像雪地里的月光。那时她只当是王爷对侍妾的敷衍，此刻才惊觉，他记得她随口说过的每句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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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王爷。</p>
她忽然站起身，福了福身，语气恢复了惯常的疏离，<i>钮祜禄景娴</i>今日多谢告知消息，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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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昼</span>景娴。</p>
弘昼拉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让她挣不开，<span>弘昼</span>别叫我王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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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指尖温热，贴着她腕间的东珠手串，那串珠子是太后赏的，据说能安神，可此刻却硌得她心口发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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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内，弘历将苏家的账册扔在桌上，傅恒递来的密信压在最上面，墨迹与账册上的批注如出一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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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纯妃在钟粹宫闹得凶？</p>
他头也不抬，翻着奏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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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躬身回话：“回皇上，砸碎了十二只官窑瓷瓶，哭喊着要见您，说是和亲王福晋陷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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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嗤笑一声，笔尖在奏折上顿了顿：<span>弘历</span>她也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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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妃以为靠着苏家就能在后宫站稳脚跟，却不知苏家早就是他砧板上的肉。景娴递来的准噶尔密信是引子，傅恒的账册是刀，他不过是借了这把刀，清一清江南那潭发臭的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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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和亲王府那边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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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在书房看雪，福晋也在，两人……”李玉顿了顿，“像是在说话，气氛还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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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笔尖的墨滴落在明黄奏章上，晕开一小团。他想起暖阁里景娴坦然敬酒的样子，想起弘昼“醉”倒时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笑，忽然觉得这雪天倒是有趣得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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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去告诉宗人府，和亲王酗酒失仪的罚，免了。</p>
他放下朱笔，拿起那封准噶尔密信，指尖划过上面的狼图腾，<span>弘历</span>让他……好好歇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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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心里透亮，躬身应了。皇上这哪是免罚，分明是给王爷递了句话——这盘棋，还得接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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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王府的暖书房里，景娴终究还是挣开了弘昼的手。她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住脚步，没回头：<i>钮祜禄景娴</i>那幅画，我留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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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风雪里，石青色的旗装下摆扫过门槛，像极了他年少时在御花园看见的那只凤蝶，明明停在他掌心过，却终究要飞向更远的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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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桌上的空茶盏，指尖还留着她碰过的微凉触感。窗外的雪又大了起来，落在梅枝上簌簌作响，像极了那年海棠树下，他没说出口的那句——我等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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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的景娴站在廊下，望着漫天飞雪，忽然抬手摸了摸鬓边的步摇。赤金点翠的凤凰嘴里衔着的明珠，在风雪里闪着冷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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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苏克沙哈倒了，纯妃失势，这只是开始。江南的旧账里还埋着多少尸骨，后宫前朝的网里还缠着多少人，她不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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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知道，从踏入这宫墙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回不去了。那个在钮祜禄府里描花的少女，早已死在了那日的药酒里，活下来的，只有钮祜禄景娴——一个在泥沼里挣扎，却偏要踩着刀尖，向上爬的复仇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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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扑在她脸上，冷得像冰，可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像淬了火的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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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盘棋，她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