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的暖阁里飘着清甜的檀香,鎏金炭盆烧得正旺,火星子偶尔“噼啪”跳一下,把空气烘得暖融融的。窗棂上的冰花被热气熏得微微融化,顺着玻璃往下淌,留下几道浅浅的水痕,倒添了几分烟火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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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抱着宝珠坐在铺着狐裘软垫的椅子上,白色的宫装衬得她脸色比前些天好了许多,只是眉宇间还带着点产后未愈的倦意。她轻轻晃着怀里的孩子,小家伙裹在绣着鸾鸟的明黄襁褓里,闭着眼咂着小嘴,小拳头攥着她的衣襟,睡得正香——这是她产后第一次入宫,太后一早就遣李玉来传旨,说想极了这孙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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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的宝珠哟,快让祖母抱抱。”太后被宫女扶着从内殿走出来,穿着酱紫色的织金锦袍,领口缀着东珠,枯瘦却温暖的手伸过来,眼里满是急切。景娴连忙起身,小心地把宝珠递过去,怕她动作不稳,还特意托了托襁褓的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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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把宝珠抱在膝头,指腹轻轻蹭过小家伙软乎乎的脸蛋,又捏了捏她露在外面的小指头,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瞧瞧这眉眼,这小鼻子,跟景娴小时候一模一样!记得你十岁那年,扎着两个小辫子在慈宁宫追蝴蝶,跑起来辫子甩得欢,跟现在这丫头似的,透着股机灵劲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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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站在一旁,听着太后提起旧事,唇边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她确实记不得小时候追蝴蝶的模样了,只记得那时太后总把她带在身边,教她读账本、识规矩,说钮祜禄家的女儿,不能只有娇憨,得有撑得起门户的底气。后来她遇见傅恒,以为能有段风花雪月的日子,却被纯妃的算计打回原形——如今想来,倒是小时候在慈宁宫的日子,最是安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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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说,早给孩子取了小名,叫宝珠?”太后低头逗着怀里的孩子,手指碰了碰宝珠的小下巴,小家伙似乎被痒到,小嘴咧了咧,露出没牙的牙龈,看得太后更乐了,“如珠似宝,好名字!哀家看,大名就叫宝珠——咱们皇家的孩子,就得这么金贵着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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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原本站在窗边,听太后这么说,脚步顿了顿,回头时眼底满是惊喜。他之前还想着,太后或许会赐个更显身份的名字,没料到竟直接用了他取的小名。他走到太后身边,目光落在宝珠脸上,声音放得极轻:<span>弘昼</span>谢皇额娘赐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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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孩子的阿玛,取的名字自然合心意。”太后抬眼看向弘昼,眼神里带着点打趣,“从前看你在朝堂上跟人争得面红耳赤,还以为你是个粗手粗脚的,没成想对孩子这么上心——昨儿李玉还跟我说,你夜里亲自给孩子换尿布,慌得手都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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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的耳尖瞬间红了,他挠了挠头,难得露出点窘迫的模样:<span>弘昼</span>皇额娘取笑儿臣了,只是……只是看着她那么小,实在不敢用力。</p>
他说着,指尖轻轻碰了碰宝珠的小拳头,小家伙像是有感应似的,居然松开手,抓住了他的手指,小力道不大,却攥得紧紧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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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的呼吸猛地一滞,眼神瞬间软得一塌糊涂。他小心翼翼地晃了晃手指,看着宝珠跟着他的动作轻轻动了动,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这是他的女儿,是他和景娴的宝珠,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宝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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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站在一旁,看着弘昼逗弄宝珠的模样,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暖意。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弘昼——没有朝堂上的冷硬,没有面对她时的小心翼翼,只有满眼的温柔,像把所有的锋芒都收了起来,只留了柔软给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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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刚嫁入王府时,她总觉得这场婚姻是场交易——她利用他的权势复仇,他得到一个“和亲王福晋”的名分。她刻意保持着距离,连说话都带着算计,哪怕他记得她爱吃的糖蒸酥酪,哪怕他把夜明珠挪到她的寝殿,她都只当是他为了“交易”付出的代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