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盆里的银霜炭燃得正旺，火星子偶尔噼啪跳一下，落在铺着绒毯的地面上，转瞬就没了踪影。景娴刚从外间回来，指尖还带着廊下残留的寒气，刚要缩回手暖一暖，腕子就被人轻轻攥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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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弘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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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喝完药，脸色虽还有些苍白，眼底却没了之前的昏沉，漆黑的眸子亮得惊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掌心的温度还是偏高，却比昨夜发烧时温和了许多，指腹蹭过她腕间细腻的肌肤，带着薄茧的触感有些痒，让景娴下意识想往后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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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弘昼没松手，反而攥得更紧了些，力道却依旧克制，像是怕碰碎了她这尊素来冷硬的世家贵女雕像。他缓缓将她的手抬起来，指尖顺着她的指缝穿过，与她十指相扣，然后低头，薄唇轻轻落在她的手背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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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吻很轻，带着他刚喝过药的微苦气息，却又裹着炭盆烘出来的暖意，从手背一路烫到景娴的心底。她的指尖猛地一颤，像被火燎了似的，想抽回来，却被弘昼牢牢扣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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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昼</span>景娴</p>
弘昼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刚病愈的沙哑，却更显磁性，他抬眸看她，睫毛上还沾着点细碎的水汽，眼神却亮得像淬了星光，<span>弘昼</span>最初在畅春园那晚，是我强求了。我知道你不愿，知道你心里……曾有过傅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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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傅恒的名字时，弘昼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涩意，却很快被坚定取代。他知道提傅恒是戳景娴的痛处，可他不想骗她，更不想让他们之间还隔着过去的影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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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的心猛地一沉，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悄悄攥紧了帕子。傅恒的脸在脑海里闪过——那年御花园的桃花树下，他捧着一本《通志》，笑着叫她“景娴妹妹”，眉眼温柔得能溺死人。若不是纯妃那个毒妇，在她出嫁前一夜下药，又设计让弘昼闯进来，她现在本该是富察夫人，而不是困在和王府，靠着“利用”来保命的和硕福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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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尖的凉意透过帕子传过来，弘昼察觉到了，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低头在她的指节上又轻吻了一下，像是在安抚：<span>弘昼</span>可后来的每一日，从你搬进和王府，到你抱着宝珠跪在太后面前求支持，再到你熬夜查纯妃安插的暗线……我对你的心意，一分一毫，都与算计无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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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太过真诚，像冬日里最暖的阳光，直直照进景娴心里最阴暗的角落。她想起纯妃下药那晚，她醒来时浑身酸痛，看着身边熟睡的弘昼，第一反应不是崩溃，而是冷静地盘算——太后虽疼她，却也忌惮钮祜禄家的势力，若她失了清白还无人撑腰，迟早会被纯妃吞得骨头都不剩。而弘昼是皇上的弟弟，又是唯一能与纯妃抗衡的宗亲，利用他，是她唯一的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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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没算到，弘昼会这么“配合”。她要查王府暗线，他连夜调自己的人手；她要证据，他熬了两天两夜，烧得昏沉还惦记着把卷宗整理好；她守着他退烧的这一夜，他明明烧得迷糊，却还攥着她的手说“别累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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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昼</span>我知道你接近我，是为了对付纯妃，是为了保住你和宝珠的命。</p>
弘昼的声音又轻了些，他抬手，指腹轻轻擦过景娴的眼角，动作温柔得不像话，<span>弘昼</span>我也知道，陛下看你的眼神，从来都不只是看皇嫂那么简单。可我不在乎，景娴。我从十五岁那年，在国子监门口帮你抢回被纨绔夺走的《诗经》时，就喜欢你了。被你利用，我甘之如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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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猛地抬眸看他，眼底满是震惊。她一直以为弘昼是被她的身份和太后的势力吸引，或是为了和纯妃斗才与她合作，却从没想过，这份“甘愿”背后，竟藏着这么多年的执念。十五岁的事，连她自己都快忘了，他却记了这么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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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我利用了你”，比如“我配不上”，可话到嘴边，却只剩沉默。她看着弘昼眼底的光，那光里没有算计，没有权衡，只有纯粹的在意，像捧着稀世珍宝似的看着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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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外间传来奶嬷嬷轻细的声音：“福晋，格格醒了，该喂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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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连忙想抽回手：<i>钮祜禄景娴</i>我去看看宝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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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却没放，反而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牵着她往外走。他的步子还有些虚，毕竟刚退了烧，走得慢，却稳稳地握着她的手，仿佛怕她跑了似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