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轻轻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隔绝了杨晋探究的目光。</p>
杨晋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门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着怀里小黑癞的头。</p>
小黑癞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没有像往常一样闹腾，只是安静地趴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林七夜紧闭的房门。</p>
“你也感觉到了？” 杨晋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问小黑癞，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锐利。</p>
“汪！” 小黑癞短促地回应了一声，小脑袋蹭了蹭杨晋的手心，眼神里似乎也流露出某种确认。</p>
杨晋抬起头，目光穿透客厅的窗户，望向窗外那轮被城市灯火稀释得有些暗淡的月亮。清冷的月光落在他尚且稚嫩却已显俊朗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银辉。</p>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混杂着少年杨晋特有的清朗和属于二郎神杨戬那沉淀了千载岁月的冷静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p>
“哥他的身上……有血腥味。” 作为曾经的三界战神，他对鲜血的气息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那味道虽然被刻意清理过，却瞒不过他的感知。</p>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更加锐利，如同出鞘的神兵，仿佛能穿透房门，直视房间内的林七夜。那眼神深处，属于清源妙道真君的神性光芒流转不息：</p>
“还有……混元天道的气息。”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确认感，“和五个月前……一模一样。”</p>
杨晋，或者说杨戬，这具少年的躯壳里，承载着灌江口显圣真君的完整神格与阅历。</p>
而如今，这股气息再次出现却是缠绕在林七夜身上，比上次更加清晰，更加……亲近。</p>
“你想做什么？想得到什么？又为什么偏偏在哥哥身边？” 杨晋的眉头紧紧蹙起，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凝重与冷冽。</p>
他像是在质问那个无形的存在，又像是在梳理自己混乱的思绪。“你的目的……又是什么？”</p>
他的语气依旧维持着少年特有的声线，冷静到极致，却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蕴含着巨大的力量。</p>
这份冷静中，夹杂着少年杨晋尚未完全褪去的青涩气息，也糅合了神明杨戬那跨越千载的、曾经历封神之战、劈山救母、力战孙悟空的辉煌与…不甘。</p>
“你如今化作凡人也好转世也罢，又是谁？是男是女？又叫作什么名字？” 一连串的问题在杨戬心中翻涌。他比五个月前更加迫切想知道那个隐藏在“混元天道”名号之下的真实身份。</p>
五个月前的气息惊鸿一瞥，如今的气息再次萦绕，都指向林七夜。这绝非偶然！</p>
这份不甘，如同陈年的烈酒，在杨戬的心底发酵了百年。</p>
这份五个月前再次被刻意忽略、被放弃的绝望与悲愤，如同最深的烙印，成为他转世后依旧无法释怀的压在心底的不甘。</p>
即使他理智上明白，混元天道的重要，但那份在最黑暗时刻祈求无门的失落与委屈，如同毒刺，始终埋藏心底。</p>
凭什么？</p>
杨戬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手指无意识地在小黑癞的背上收紧了一瞬，惹得小家伙不满地呜咽了一声。</p>
凭什么……偏偏是出现在他最亲近的、视若亲兄的林七夜身边？</p>
这份“凭什么”，不仅仅是对百年前不作为的诘问，更是对如今这种“区别对待”的复杂情绪。</p>
其中混杂着属于杨戬的私人情感——一种被轻视、被遗忘的委屈，以及一种看到“特殊之人”出现时，那无法抑制的、带着嫉妒的比较心。</p>
祂会出现，但不是为了那些百年前的祈祷，不是为了那些献祭的神明，不是为了濒临灭亡的苍生。</p>
祂的出现，只为了……林七夜？</p>
这个认知，让杨戬心中那份沉淀了百年的不甘，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沸腾、炸裂！</p>
他可以忍受混元天道为了法则而不现身的不甘，但无法忍受祂的出现只是为了……自己的哥哥，林七夜的……不甘。</p>
杨晋在门外又静立了片刻，月光将他小小的身影拉得很长。最终，他眼中的神性光芒缓缓敛去，重新变回那个略显单薄的初中少年。</p>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那沉重的千年积郁暂时排出。</p>
“汪？” 小黑癞抬起头，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他的下巴。</p>
杨晋低头，揉了揉小黑癞的脑袋，脸上挤出一个属于少年的、略显勉强的笑容：“没事了，走吧，写作业去。” 他抱着小黑癞，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脚步带着少年人的轻快，却比来时沉重了几分。</p>
书桌上，摊开的数学练习册还空着一大片，属于少年的现实生活，依旧要继续。而那深藏于灵魂中的神明之思与不甘之意，则如同暗流，在平静的表象下，汹涌不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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