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湘南立刻沉声回答，语气带着安抚：“清盈，你放心，抚恤和后续的照顾，组织上都安排好了。嫂子那边，我们会定期去看望。”</p>
“好，”素清盈点了点头，仿佛卸下了一点点重担，但随即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学校那边……也注意给七夜和淼淼安排好。” 她真的已经很疲惫了，却还在强撑着考虑这些细枝末节。</p>
最后，她再次看向林七夜，声音轻得像羽毛：</p>
“七夜，早点回家。” 这一次的“家”，指的是她的公寓。</p>
手腕上，王免送的那串玉髓手链，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衬托下，温润的光泽显得格外明显，如同黑暗中唯一一点微弱的暖意。</p>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红缨。那一眼，包含了太多东西。</p>
红缨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决绝，对着素清盈，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p>
素清盈明白了。她不再停留，转身，拖着沉重到极点的步伐，一步一步，缓慢而无声地离开了和平事务所。那背影，孤独而疲惫，仿佛承载了整个世界的重量。</p>
夜，沧南市守夜人墓</p>
白天的喧嚣彻底沉寂。雨后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还有新翻泥土特有的味道。</p>
惨淡的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勉强照亮一排排静默的墓碑。</p>
赵空城的新墓前。</p>
红缨蹲在那，在夜色中失去了往日的张扬。</p>
她手中握着一把特制的刻刀，刀尖闪烁着微弱的寒光。</p>
她低着头，极其专注，极其缓慢地，在冰冷的黑色墓碑上，一笔一划地刻着名字：</p>
赵空城</p>
她的动作很稳，刻痕很深。每一次落刀，都带着千钧之力，仿佛要将所有的悲痛、所有的敬意、所有的不舍，都深深地刻进这冰冷的石头里。泪水无声地从她脸颊滑落，滴落在刻痕的凹槽中，又被她倔强地抹去。</p>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同样无声的身影来到了墓前，停在了红缨身边。</p>
是素清盈。</p>
她换了一身素净的黑色长衣，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但那双墨玉般的眸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幽深。</p>
她没有看红缨，目光落在红缨刚刚刻好的名字上，又缓缓移到旁边空白的区域。</p>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伸出手。</p>
红缨停下了动作，抬起头，红肿的眼睛看向素清盈，没有犹豫，将手中的刻刀递了过去。</p>
素清盈接过刻刀。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微微一颤。她蹲下身，与红缨并肩。她的目光落在墓碑上赵空城名字旁边那片空白的地方，仿佛在凝视着那个男人豪迈的笑容，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句带着痞气却无比庄重的誓言。</p>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p>
然后，她握紧了刻刀。</p>
刀尖落下。</p>
不同于红缨的沉重与缓慢，素清盈的刻痕显得更加内敛、更加凝练，带着一种源自神性的稳定与力量。刀锋划过坚硬的碑石，发出细微而坚定的“沙沙”声。</p>
她在刻字。</p>
刻下那句早已融入守夜人骨血、被赵空城用生命践行的誓言：</p>
若黯夜终临，</p>
吾必立于万万人前，</p>
横刀向渊，</p>
血染天穹！</p>
每一个字，都如同最庄重的祭奠。</p>
每一个笔画，都凝聚着无言的承诺。</p>
“血染天穹”的最后一笔落下，素清盈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p>
她看着那四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的誓言，又看了看旁边红缨刻下的“赵空城”三个字。</p>
她没有再流泪。只是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轻轻拂过那冰冷的、新刻的碑文。</p>
月光下，两位守夜人，并肩在战友的墓前。一个刻下了他的名字，一个刻下了他的魂。</p>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城市的低语，也带来墓碑前无声的誓言回响。那四句古老的誓言，在冰冷的石碑上，在战友的守望中，在沧南市的夜色里，永恒不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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