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一生,无害人心,极其容易,无利己心,却是极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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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温柔正确的人,越能悟出生存的难度,因为这个世界,既不温柔,亦不正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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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归根究底是自私的生物,为了自己更顺利地生存,有时只好残忍地牺牲他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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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再善良的人,亦会不自觉做点坏事,哪怕再痛苦难受,亦要肩负起生存的分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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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库尔扎提退居至队伍的后方作壁上观,从容地把战场撂给他的护卫与身份不详的女人。作为一支军队的主心骨,他的关注点却不在战场上,反而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远端烟雾缭绕的山脉:一片竖立于祖玛边界的山脉。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晦暗迷离,有些尘封数年的秘密,希望能够永远守得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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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外界一致认为他库尔扎提是不学无术的流氓草包,每日不是闲逛花街柳巷,就是当众调戏良家妇女,才给他取了“媳妇”的外号。占布拉群岛的居民对库家军的行径敢怒不敢言,不敢明目张胆挑战他的权威,背地里却把他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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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尔扎提深谙岛民都瞧不起他,奈何他的脸皮比他家祖宗的墓碑还厚,无论流言蜚语如何满城乱飞,臭名远扬的他也不在乎。他没有找岛民算账,也没有出面镇压谣言,于是他不知不觉变成占布拉群岛的话题人物,久而久之又变成附近海域的话题人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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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库尔扎提却乐在其中,俗话还说黑粉也是粉,他倒是跟卡文迪许的观点不谋而合,用他自己的话概括:一群嫉妒心作祟的跳梁小丑,吃不到葡就说葡萄酸罢了,名人何须搭理凡人的叫骂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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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笑他太疯癫,他笑别人看不穿——实则他的眼光不俗、洞察力不弱、战斗力诚然也不低。前不久在对方释放出杀气的刹那间,他就隐约明白自己的侍卫不是她的对手,而他的侍卫们同样心中有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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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的是,为何实力如此高强的女人,起初会答应他的求婚?又为何会突然刀下留人?她好像不是想要他的命,只是单纯想随他回占布拉,她的目的何在?难道她是政府培养的高级间谍?政府容不得他拥兵自重,故而想把他的基地跟正规军一窝端,再把他名下的资产没收充公?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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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尔扎提将视线回归到眼前的战局,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如先探一下对方的底细,再按照惯例见机行事。倘若此女是政府的奸细,他就继续扮猪吃老虎,倘若她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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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帕森苦恼地抽着香烟,遥想自己召唤的救兵若是再不及时就位,两方恐怕在所难免要打得血流成河,可谓是见色起意的调戏引发的悲哀血案。人不可貌相,他不得不替贪婪的金毛军阀感到惋惜,谁叫他们时运不济出师不利,碰到个不进油盐又不通情理的瘟神呢?白团皇副都搞不定的狠角色,对方还不信邪硬要碰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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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莎游刃有余地收起武器,姿态犹如一匹奔腾不息的战马,直接动如脱兔杀进敌方的队伍,以一人之力挑战一百人之队。剧情的走向正如她所言:她打算给少女表演一场自己反包抄敌方的个人秀,虽然她没有任何表现的心理,但敢于将天马行空的妄语倒腾成毋庸置疑的现实的人,才是真正值得敬畏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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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状,阿帕森不由地皱起眉,百思不得其解刺客收刀的原因。当然,他知晓塔莎的实力的确深不可测,一个月前在和之国独自行刺马尔科队长,就说明此女的胆量远非普通蝼蚁可比拟;可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连武器都不屑使用,等于路人甲还不配逼青雨恶煞施展全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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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塔莎临时决定不杀人,并不是她产生了仁慈的心念,也不是她遗忘了自己的本职,更不是她忆起了海贼的话语。但是,他掷地有声的教诲就像是脑海里自动敲响的警钟,导致她如梦初醒般想起自己的言行举止仍在海贼的监控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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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选择放生的理由不止一两条:首先,刺客一行都有自己的行规,非委托目标不杀,非紧急情况不出手,从来不会滥杀无辜的百姓。其次,即便黄毛军阀好色花心又口出狂言,爱好显摆又喜欢发癫,但他癫痫的程度跟欺诈师相比不足挂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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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尽管军阀厚颜无耻到同时对她俩动歪脑筋,可好歹性格坦率,并许诺在小女孩成年前不碰她,代表他尚存少许良知。另外,不管敌军是否手持武器,都伤不到习得武装色霸气的她,但对方依然严令禁止他们不许用利器,不要伤了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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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数第二条理由,亦是最重要的一点:她如今只是白团的阶下囚,是他马尔科饲养的笼中鸟,一番队的按照始终在监视她。他们应该会见闻色霸气,可能听不到她讲的话,却能捕捉到她的所有动静。饶是彼此相距几百米,又相隔几百号人,但偷摸的逃跑跟激烈的战斗不同。她还有自己的使命和计划,不想计划还没实施,就提前祭出自己的底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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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最后的理由,她扪心自问绝不想提起,或者说绝不肯承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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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算精准的暗杀在崇尚曓力的海贼看来,总是依赖运气和奇淫邪术,总是被某人嗤之以鼻。既然海贼用有色眼光评价刺客,她就偏要一改往昔作战风格,采取纯粹的武道击退骚扰她们的军阀部队。她执行任务时习惯操持狙击枪、长剑、短刃、毒针等工具,可她平时并没有忽略近身搏斗的训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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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前的今日,多少青雨女神的手下败将长眠于深海浪涛,亦或倒插在红土坟包被虫蚁啃噬,触目横斜皆是垂死的哀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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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言之,刺客家的继承人,不但要善用各类形式的武器,还要精通各种流派的功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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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不间断地杀人,一成不变的生活节奏,伊尔迷厌倦了吗?自己也厌倦了吗?杀手会厌倦杀人?如果提出的问题本身就有问题,她追寻答案又有何意义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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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法,伊尔迷,并不是这个世界无聊,而是我们从无心的人偶,退化成了无聊的人类。不,不对,兴许将我们比喻成迷途的野兽更加贴切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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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夜晚将近,红日西坠,西北风吹得树叶窸窣作响。红霞映衬着祖玛的半边天,仿佛鲜血堆积而成的池塘,就如和之国那夜的月,是那般的鲜红,那般的璀璨。从此,风有了轨迹,花有了花语,四季有了姓名,刺客有了落脚的归宿,海贼添了一位想要守护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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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那些有形的东西会随风消逝,然而,这份独家的回忆将永垂不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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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呀!弟兄们!”库尔扎提的副官一边鼓舞着士气,一边携带着数十人拦截百步穿杨的塔莎,十个人从十个方向主动出击,试图用十面埋伏封锁对方逃脱的死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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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夫之勇,妇人之仁,井底之蛙,黔驴之技。”塔莎临危不惧地驻足,右手在虚空一划,慢动作就仿佛蜻蜓点水一般,如此的轻盈,如此的温吞。可是在她的四周,却炉火纯青聚成一道极强的冲击波,又积羽沉舟涌向十人的体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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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力外放乃为刺客家的绝学之一,凡是中招的对象,都会经脉震碎至七窍流血,杀人于无形正是它的恐怖之处。她出招时只用了三成的力,三成的波动亦不容小觑,由于肉眼无法捕捉到它的轨迹,十一人防不胜防,受到冲击的瞬间就像断线的风筝朝后急退。下一秒便像丧家犬趴在地下,五脏六腑的血液蹿腾不息,狼狈地捂住自己的腹部叫苦连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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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此一招已见优劣,库尔扎提惊得眼皮狂跳,以他的修为,也没能察觉出此招的窍门。它完全属于另一种层次的力量,一种超脱规则的能量,就类似于六式里的岚脚。他怀疑就算是水泥钢筋,挨上一记对方的冲击波,也一定会分崩离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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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娅与阿帕森看得瞠目结舌,尤其是阿帕森,之前他对女刺客的了解,多半来自于海贼团搜集的情报,以及一番队队长与队员的描述。直到亲眼见识到塔莎的武艺后,才对她的水平有了初步的认知,而且她还没有动真格,貌似还在小试牛刀的阶段,杀人不眨眼的刺客亦怀有慈悲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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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招不足以判断对方师出何门,库尔扎提指挥自己的护卫乘胜追击,打头阵的十几人倒地,又有十几人从四面八方冲上来。一行人刚摆好擒拿的架势,她却不知何时已经腾空而起先发制人,一套精妙绝伦又不失美感的腿法奇迹浮现。发起攻击的时刻,轻车熟路维持着滞空的状态,两脚踩动频率犹如兢业工作的缝纫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