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青宴后的第三天。
星城郊区。
季盛夏的头发盘在脑后,偏白的皮肤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依然显得没有气色,眼圈有些泛红。眼下还有一圈淡淡的黑眼圈,a哥站在她身边有些担忧地看了季盛夏一眼。
如果不是他这几天提醒,季盛夏这个黑眼圈还不知道要成什么样。
另一边。
颜凉时站在梁辞身边,和季盛夏一样穿着黑西服,但不一样的是,梁辞的黑西服外从肩膀到腰上都是绑上的一条白色粗麻布料,他的头上是同样布料简单一缝做的帽子。
颜凉时手上递给了梁辞纸质的一叠,是魏冉的东西。
梁辞垂眼,接了过来,在看到封面上的“星城医院”的时候就知道是魏冉留在星城医院的私人病历本,最近几天的事情都是他在处理,甚至一跪从魏冉父母拿里拿到了书面的授权,连病历本这些也都是梁辞帮忙处理。
梁辞看着手里的东西,笑了一声,不知道是愤怒还是痛恨,他把病历本一点一点卷起来,“我不看了,你告诉我,她去了多少次手术台?”
颜凉时听着这略带刺儿的话皱眉看向梁辞。
随即,梁辞又开口:“算了,别告诉我了,现在还重要吗?”
颜凉时余光扫了一眼坐在不远处台阶上被人两边搀扶着的两位中年人,他们身上白布的打扮也和梁辞相同,据说这是老家那边一定要的规矩,就像灵堂要停三天等人吊唁后才会送到殡仪馆。
颜凉时抿唇,开口:“没有。”
梁辞看向他,颜凉时才继续道:“最近半年没有。”
梁辞怔了会儿,突然又笑了,他垂着头,看不清楚是什么神色。
还没等两人再说什么,刚刚颜凉时看的中年人的方向突然传来了几声喧哗,很快的,梁辞几乎是瞬间正了神色朝那边快步走去。
颜凉时看着那片的人,他们都有同样的白布批在身上,有的人带了同材质的帽子,有的人则是绑在额前。
那里正对着太阳照过来的方向,热辣的光有些刺眼,颜凉时眨了眨眼,又垂下了眼睛。
这样的气氛和场景对他来说并不熟悉,他的记忆中,只记得送梁诗离开的时候大家都在他背后讨论的“极简”两字,像是“极简”就为梁诗盖棺定论是个手术出了问题逃避的罪人。
颜凉时低头,梁辞离开这里后,他才听到周围人的低声讨论。
“他们家不就她一个女孩儿吗,之前那个一直帮魏家老俩口接待人处理事情的小伙子是哪个?”
“我也想问,一般不是都父母子女或者兄弟姐妹……”
“小点儿声,嘘,你也知道她家出的大明星嘛,大明星难免有几个……”
“哟,有没有办婚礼或者领证啊,我看老李家的闺女介绍给他不错。”
“要我说啊,像这样只有一个女儿的还是不行,成大明星了又怎么样,以后谁给她爹妈养老送终?”
“别说啦,听说这小丫头——”
“听说什么?”
颜凉时皱眉,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反驳,就先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季盛夏。
a哥跟在季盛夏身后,一副“祖宗别这样”的表情,在看到颜凉时的时候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情,但后者却悄悄做了个摇头的动作,a哥本来打算提醒季盛夏的动作又收了回来。
本来聚在一起讨论的几人看到季盛夏也愣了愣。
季盛夏:“听说什么?”
季盛夏:“你们是魏冉或者魏冉父母的朋友还是家人又或者是关系好的同事?”
季盛夏:“你们说,听说了她什么?”
那几人本来看只有季盛夏和她身后的a哥,正仗着人多露出了几分不满的神情。
却听到站在后面的男人开口:“梁辞。”
对,这几天一直帮魏冉家打点的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
果然,那几人一看,过来的正是之前被讨论“介绍给隔壁李家”的年轻男人。
几人一下就收了声,互相抬手推了推,立马朝远处走去。
季盛夏握着拳头,还看着几人离开的地方:
“怎么不说了?你们有什么资格——”
季盛夏的眼圈本来就红着,这下眼睛里又湿润起来。
a哥叹了口气,还好梁辞对外是不允许媒体之类的到场的,不然今天出去以后,季盛夏也不知道要被怎么编排。
就连魏冉,这三天网上的消息也都是“女星整容成瘾”“黑诊所——为了美丽可以不要命”“扒一扒魏冉做过的项目,及变美历程”等。
即使也有理性的声音“死者为大”“不信谣不传谣”“关注违规操作黑诊所”等。
但两者对比,哪一个吸引了更多的目光,不言而喻。
季盛夏抬手揉了一下眼睛,身形略显摇晃,a哥想伸手抓住季盛夏,但快步走过来的梁辞已经先伸手攥住了季盛夏的手臂,然后皱眉,看向了之前颜凉时站着的地方。
距离不远,但颜凉时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即使他的眼神专注地骡子啊季盛夏的身上,但这次季盛夏好像真的没有注意到他。
梁辞神色一顿,叹了口气,他刚刚才把哭了三天又晒大太阳已经开始头晕的魏家两位送到休息的地方。
梁辞又看了颜凉时一眼,眼神确认后才低头对季盛夏道:“你跟我过来吧。”
顿了顿,梁辞补充道:“礼堂那边。”
之前停在灵堂的棺木今天是先送到礼堂,在到场的人一起到那里参加完最后的吊唁仪式后,才会真正到,火化的那一步。
季盛夏本来揉眼睛的手还没有放下,就睁大眼睛捂住了嘴巴,有泪珠猛地掉落打在她的手背上。
颜凉时的眉头紧紧蹙起,看着季盛夏跟在梁辞身后,就这么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然后离开。
a哥看着两人离开,觉得自己并不方便提前出现在礼堂,站到了颜凉时身边,“怎么不叫她?”
明知道他静静站在那里的话,季盛夏很有可能会认不出他。
颜凉时喉结滚动,最后还是开口:
“在忍。”
在忍着没有叫她,在忍着她出声的时候没有站过去,在忍着她哭的时候没有抱住她,也在忍着她从自己身边擦肩的时候没有叫住她。
颜凉时有很多想法,但他叫住了季盛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人,也许就变成了还没有想清楚的季盛夏。
礼堂前的台阶,季盛夏和梁辞直接坐下。
还没有到算好的吊唁仪式举行的时间,来参加的人也都没有被带到这里,礼堂前依旧空旷安静。
季盛夏有些出神,刚才她闻到了熟悉的衣服柔顺剂但掺杂了淡淡的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梁辞:“刚刚颜凉时就在你身边。”
这坐实了季盛夏的想法。
季盛夏垂下眼睛:“我知道。”
沉默。
良久的沉默。
梁辞微微抬头,看了很久天上的云和依旧刺眼的太阳,直到眼睛干得想要流泪,才又开口:“我跟你说说我和魏冉吧。”
季盛夏沉默着。
梁辞暗恋魏冉比魏冉想象中早,早在高中一对一学校交流的时候。
只不过是一日的交换生和一日的同桌。
那个因为圆脸圆眼圆鼻头而被身边同学说“长得好土”的女孩子在向他自我介绍的时候说:“魏冉,魏晋南北朝的魏,冉冉升起的新星的冉。”
后来梁辞还把坐在魏冉前面说她“长得好土”的男孩子的凳子抽空捉弄了他一把。
“你管别人长得土不土,我还觉得你长得好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