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那孩子，打小就对景娴不一样。</p>
</p>
小时候抢她的糖葫芦，是怕别人抢了去；长大了替她背黑锅，是怕她受罚。这些太后都看在眼里，只当是兄妹情谊。可自打他登基后，那眼神就变了，藏着股不容错辨的占有欲，像盯着猎物的狼，只是被帝王的威仪盖着，不细看便瞧不出来。</p>
</p>
前几日赏荷宴，景娴不过是跟弘昼多说了几句话，弘历那脸色就沉得能滴出水来，席间借着酒意，还特意提了句“钮祜禄氏乃名门望族，将来的婚事，朕要亲自把关”。</p>
</p>
这话明着是抬举，暗地里的意思，谁听不出来？</p>
</p>
太后的指尖猛地收紧，紫檀珠子被捏得“咯吱”响。她闭了闭眼，眼前晃过景娴额娘临终前的样子——也是这般年纪，最后油尽灯枯，连口囫囵气都没喘匀。</p>
</p>
钮祜禄家的女儿，难道就活该困在这四方天地里，为了家族荣光，为了帝王恩宠，耗尽一生吗？</p>
</p>
<i>钮祜禄景娴</i>太后？</p>
景娴见她半天不说话，只是盯着窗外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i>钮祜禄景娴</i>您在看什么呢？</p>
</p>
太后猛地回神，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重新握住景娴的手。小姑娘的手软软暖暖的，掌心还沾着点玫瑰酥的碎屑，带着鲜活的气儿。</p>
</p>
“没什么！”她笑了笑，把景娴往身边拉了拉，让她靠在自己膝头，“在想，等过些日子，送你去圆明园住些时日。那儿的荷花开得正好，比宫里自在。”</p>
</p>
景娴眼睛一亮：<i>钮祜禄景娴</i>真的？可以去划船吗？可以去采莲蓬吗？</p>
</p>
“都可以。”太后摸着她的发顶，声音放得更柔，“让弘昼陪你去，你们兄妹俩，也能自在些。”</p>
</p>
她刻意提了弘昼，没提弘历。有些话不必说透，有些路，得让孩子自己走。可她心里清楚，只要弘历还盯着，这“自在”二字，不过是镜花水月。</p>
</p>
景娴还在兴奋地数着圆明园的乐子，没瞧见太后望着她的眼神，温柔里裹着多少无奈。长命锁在她颈间轻轻晃动，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像一道无形的枷锁。</p>
</p>
太后低头，看着那枚锁，在心里默默念着：我的傻孩子，这宫里的风刀霜剑，比你想象的要烈得多。你阿玛额娘没护住你，哀家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得护你周全。</p>
</p>
哪怕，要跟那个权倾天下的皇帝，抢一抢。</p>
</p>
暖阁外的风忽然大了些，吹得窗棂“吱呀”作响。太后下意识地把景娴往怀里搂了搂，仿佛这样，就能挡住那些藏在暗处的窥探和算计。</p>
</p>
只是她知道，有些事，躲不过去。就像这宫墙，再高再厚，也锁不住人心，更挡不住那些汹涌的欲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