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外的雨下得愈发癫狂，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像是要把这宫墙都冲刷得褪了色。弘历站在丹墀之上，明黄色的龙袍被狂风掀起边角，猎猎作响，如同他此刻翻涌的怒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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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一寸寸剐在弘昼身上。那捆荆棘早已被血水浸透，暗红的血顺着素白的衣料往下淌，在地上积成一滩黏腻的水洼，刺得他眼睛生疼。弘昼跪在那里，乌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背上的血痕纵横交错，每一道都像是刻在弘历心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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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你可知</p>
弘历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裹着冰碴子，<span>弘历</span>你毁了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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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手背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捏碎什么。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景娴的样子——御花园里她穿着粉白襦裙追蝴蝶时，鬓边的海棠花簪晃得人眼晕；傅恒出征那日，她站在城楼上，红着眼眶却强撑着笑意；还有方才在碎玉轩，她被他攥住手腕时，眼底那抹破碎的倔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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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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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无数次想纳入后宫，却又怕唐突了她的姑娘；是他看着长大，想着等她及笄便要亲自赐婚，却又舍不得她嫁给旁人的景娴。她该是高高在上的钮祜禄家嫡女，是被傅恒用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妻，是一生顺遂、不染尘埃的……可现在，全被眼前这个混蛋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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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猛地抬起头，雨水混着血水从他额角滑落，滴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他看着弘历眼底那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怒火，没有丝毫畏惧，反而重重地磕了个响头。额头撞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瞬间渗出血迹，与地上的雨水融为一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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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昼</span>臣弟罪该万死！</p>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浓浓的血腥味，<span>弘昼</span>臣弟不是人！是畜生！可景娴是无辜的，她不能被这桩丑事毁了！求皇上开恩，给她一条活路，给她一个公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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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磕了一个头，额头的血越流越多，糊住了他的眼睛。<span>弘昼</span>只要能换景娴姑娘平安，臣弟甘愿一死！千刀万剐，在所不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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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公平？</p>
弘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却淬着毒，带着说不出的悲凉和愤怒，<span>弘历</span>你对她做下那般禽兽不如的事时，怎么没想过公平？你醉后失德，毁了她的清白，让她怀着你的孽种，在宫里受尽白眼和苦楚时，怎么没想过公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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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抬脚，龙靴重重地踩在弘昼面前的水洼里，溅起的血水溅了弘昼一脸。<span>弘历</span>弘昼，你告诉我，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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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被溅了满脸血污，却依旧挺直了脊背，任由那些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淌。<span>弘昼</span>所以臣弟才要求死！臣弟的命，换她一世安稳，这便是臣弟能给的，唯一的公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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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死死咬着牙，才没让那口血气喷出来。恨！他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恨弘昼的卑劣无耻，恨他玷污了景娴的清白，恨他毁了所有人的念想！可这恨意深处，更藏着撕心裂肺的痛——痛景娴所受的委屈，痛她眼底那抹再也找不回来的明媚，痛自己没能护好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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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天子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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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都是他的，可他却连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姑娘都护不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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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李玉跪在后面，吓得浑身发抖，膝盖在地上挪了挪，颤声道，“王爷虽有错，可终究是您的亲兄弟啊！您三思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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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亲兄弟？</p>
弘历猛地回头，眼神凶狠得像头被激怒的狮子，<span>弘历</span>他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时，怎么没想过我是他的兄长？！</p>